我笑道:“到底是人值錢還是這竹子值錢?你們快快統統進屋裡頭去,再籠一盆火烤烤去。竹子折了明年可以再生,你們病了,可又怎麼好?”
寶玉笑道:“快取你們上好的酒來燙上一壺,再備一點子精緻小菜,我們熱熱地喝上兩盅,身上寒氣也就都散盡了呢。”
紫鵑笑道:“這個容易,我們這裡有小廚房,什麼都是現成的。二爺陪著我們姑娘說會子話,一時就可以備得的。”
早有雪雁沏了熱茶過來,又為我與寶玉寬了衣。更在我們腳下又籠了一盆火,雪雁偏在火盆裡扔了幾塊陳皮下去,立時滿屋子一股子藥香。
雪雁笑道:“紫鵑姐姐說,這樣可以防傷風呢。”
正說著,已見襲人抱著寶玉的那件雀金裘來了,紫鵑早已迎上去笑道:“你也太是個小心了,如今他那麼大人了,難道不知冷暖的?除了你,我們也都不會伺候寶二爺的?這樣大雪,你還巴巴兒到這裡來。瞧瞧,裙子也溼了呢。“
襲人進門來,笑道:“以為在老太太那裡,鴛鴦說你們回來了,走到半路,幾個婆子說瞧見二爺和林姑娘去了櫳翠庵了。我又巴巴兒趕到那裡去。去了一問,那些小尼姑們正忙著裝箱子收拾東西呢,只說你們走了。我只好又跟著到這裡來了。”
紫鵑早已拿了一條裙子來笑道:“你把你的裙子快換下來吧。若是不換,一會子連褲子也溼了呢。凍了腿可不是玩的。”
我亦笑道:“正是這話呢。你先換了衣裳。過會子我們還要吃酒呢。”
襲人疑惑道:“若是太太知道了,只怕不依呢。”
我淡淡一笑道:“怕什麼?還有老太太呢。明兒我要上山去。今兒老太太特意讓寶哥哥陪我說會子話呢。”
襲人面上一紅,再不言聲,隨了紫鵑去了。
我瞅了一眼寶玉道:“襲人對你何等體貼?”
寶玉卻皺眉道:“事事都要管,直比太太還要周到些。麻煩得很。”
我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之大也。”
又笑道:“明兒我就走了,今兒我請你吃酒,你倒送我些什麼?”
寶玉笑道:“就把我自己送給姑娘如何?”
我啐道:“說正經的呢,你又來這許多瘋話。”
寶玉笑道:“心裡話罷了,何嘗是瘋話?”
我道:“這個寶玉也就罷了,你懷裡的那個寶玉若是送了我,我倒也不嫌棄。”
寶玉一徵,笑道:“我竟忘了它了!這個俗物,我天天帶著它總覺得沒什麼用處,今兒才覺得它也有點子好處呢。”
說著便將寶玉自頸上摘下遞給我。我珍重接過,用手帕子包好,放入懷中。笑道:“再見你時必然還給你的。”
寶玉未及答話,只聽襲人急道:“二爺,這萬萬使不得。這是你落草時帶來的寶貝,一刻也離不得身的。你若要送東西給林姑娘,送什麼都使得,唯有這塊玉萬萬使不得的。”
我面色一凜,淡然道:“襲人姐姐這話是極沒道理的。一則,寶哥哥的東西老太太太太和老爺可以支配得,寶哥哥自己可以支配得。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為他作主呢?雖然你從小兒看著他長大,可是畢竟也是主僕有別的。怎麼,我與寶哥哥這裡說話,你倒是說這個不成那個也不行呢?你也算是個懂規矩的!”
襲人見我話不象,面色一下子變得蠟黃,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
我也不叫起,依舊款款說著:“實話告訴你,明兒我與老太太上山,一則為元妃娘娘祈福頌經,另一個意思,也是為寶哥哥祈禱遠避災難。所以老太太特意囑咐我,叫我將寶哥哥的寶一併帶上山去。這也並不是第一次了。上回都沒人說什麼,今兒,你竟又教訓起人來了?”
襲人滴淚道:“我並不敢。”
我瞅她一眼,嘆道:“禍福之別,自在心田。襲人姐姐,你的想法我深知。也極憐你一點子痴心。只是,你若對人好,人才對你好。只有心計沒有良善也是不成的。”
寶玉卻見不得襲人可憐,陪笑道:“襲人也是一時心急才這樣,她並沒有別的意思。”
我冷笑道:“我又何嘗有別的意思呢?罷了,你們去吧,這會子我也乏了。沒精神陪二哥哥吃酒。”
一時寶玉與襲人去了。紫鵑嘆道:“究竟二爺還是極在意襲人的。”
我嘆道:“從小兒一處長大,襲人又對寶玉極盡心的。她再不好,寶玉又如何說她不好呢?晴雯死了,他了只哭一陣子就完了。依然對襲人這樣。不是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