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每個人內心裡都有傾訴的需求。";他這次點的是餐刀,";你是我的朋友。我信得過你這個音樂上的朋友。再說這又是關於音樂的。";
";好的,我答應你。";
他以職業特有的審視目光環視了一遍餐廳。今天不是週末,而且白領們也已經下班回家了,餐廳這個時候的客人並不多。我們附近的桌子都空著,連樂隊也打消了再演奏的念頭。
";我不知道你是否會覺得這個故事荒謬。";
";荒謬?";我把手裡的刀叉交叉在一起,";為什麼?";
";故事裡有人死了。";
";所以荒謬?";
";死並不荒謬,是死的方式荒謬。";
";死的方式荒謬?";我漸漸被他的話吸引住了。
";簡單說來,";他說,";故事是這樣的。";
從前(也可以說是不久前,時間在故事裡並不重要),有一位非常有名的鋼琴演奏家(請忽略音樂家的性別和國籍)。某一天,這位著名的鋼琴演奏家要在某個地方(地點也不重要)舉行他的鋼琴演奏會。演奏會的門票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銷售一空。音樂會是定在晚上舉行的。但是這名鋼琴家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來到音樂廳,為體驗演出效果,他提前進入舞臺進行試奏,並請求單獨待在音樂廳裡。於是所有人都退到了外面的大堂裡等待。演奏廳和後臺的門都關上了。
事情就在他單獨待在演奏廳試奏的時候發生了。
有個耳聾的清潔工在後臺收拾雜物(音樂廳工作的清潔工居然耳聾,十足的黑色幽默)。因為耳聾,他對周圍的動靜一無所知。也就沒有應鋼琴家的請求及時迴避。他因此成為了唯一的目擊者。事實上,據他事後寫下的筆錄,他並非是先看到,而是先";聽";到了異常。
(聽到了異常?故事裡負責筆錄的辦案人員不解,不是聾子麼?)
";我是耳聾,但不是不能察覺到聲音。";清潔工寫道,";只不過我耳朵所察覺到的,只是聲音的波動。我能感覺到那是聲音,可是我不能聽見。但是當時的情況有點不太一樣。我連任何聲音都感覺不到了。那樣子就像是周圍的世界一下子死了,所以聲音都消失了。我覺得事情不大對,就從後臺走了出來。";
這時,他聽見了琴聲。
";我從來沒有聽過音樂。";清潔工寫道,";我僅僅能感覺到幾種樂器發出的聲音的振盪。鋼琴就是其中之一。可我當時卻不是感覺到振盪,而是鋼琴所發出的無比真實的聲音。是的,我聽見了琴聲,在聲音消失的世界裡。";
(聽到什麼就不用寫了,關鍵的是你看到了什麼。辦案人員提示。他們對一個聾子的聽覺並不信任。)
聽見了琴聲的清潔工無比激動。他顫抖著走了出來,走到前面的舞臺上,看見了彈奏鋼琴的鋼琴家。琴聲越來越美妙,在他看來,鋼琴家就像是神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散發著明亮而聖潔的光芒。鋼琴家的身體確實異常明亮。
鋼琴家的身體在燃燒。
他還以為是自己過於激動產生了錯覺。但那的確是火焰,飛騰躍動的紅色火焰。鋼琴家從頭到腳燃燒著火。滾燙的氣流撲面而來,空氣裡有人體燒焦的異味。可是鋼琴家居然還在不停地彈著鋼琴。琴聲依然從他手指間流淌出來。
清潔工意識到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可他一動也不能動。也許是琴聲過於動聽,也許是場面過於可怕,反正他只能像石頭雕像一樣木立在離鋼琴家不遠的地方,聽著美妙的鋼琴曲在演奏廳裡飄浮迴盪,看著熊熊之火在舞臺上燃燒。
鋼琴家渾身包裹在火裡,如同穿了一件神聖的盔甲。火焰隨著他的手臂而上下翻躍,隨著他的呼吸而伸縮不停。樂符猶如精靈一樣從鋼琴家的燃著火手指下,從黑白的鍵盤間鑽了出來,彷彿魔鬼的火苗迅速撲上前去,將樂符吞沒在扭曲的身軀裡。精靈們再次破火而出,在火的周圍飛速旋轉。火,交織著音樂;音樂,催動著火。再也分不清是火在吟唱還是音樂在燃燒。
在過了短暫如光,漫長如死的一段時間後,鋼琴家的身體在火焰中逐漸模糊了起來。琴聲也越來越微弱了,逐漸地低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