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上;她看著眾人的歡顏笑貌,卻覺每一笑容都如利針一樣刺痛她的雙眼。
她茫茫然地走著,不知不覺間來到內堂。但見一間房中,眾僕正七手八腳地給李世民穿上大紅新郎的衣飾。吉兒透過窗戶往裡看,只見李世民神色漠然,喜怒不形於色,也猜不透他正在想些什麼。她看著、看著,淚水不知不覺的湧了出來、流了下來,酸澀難當!
忽然鎖吶之聲大作,一個僕人趕進來道:“吉時已到,請二公子到堂上行禮。”
李世民點了點頭,在眾人簇擁之下走出房門,吉兒急忙閃避。李世民只覺一個熟悉的背影在眼前晃了一下,不禁一陣疑惑,轉頭看去,卻見一個少年的背影向遠處急奔。他略一沉吟,向身邊一人說了幾句話,那人點了點頭,便追了上去。
吉兒踉踉蹌蹌地跑到後花園,心神恍惚中腳下幾乎一絆,幸好後面一人及時伸手扶住她,問:“公子,您沒事吧?”
吉兒一轉頭,見是一個侍從打扮的男子,心中一羞,忙掙脫他的手,說:“沒……沒事!”
那人行了一禮道:“在下李青,是二公子的侍從。剛才二公子看到公子的背影,覺得有些眼熟,命在下來問一問是哪位故人,並告怠慢之罪。”
吉兒聽到“故人”兩字,心頭又是一陣劇痛,想:“是的,故人,我是故人了!而他今晚就要與他的新人結百年之好!”
她心不在焉的隨口道:“我姓楊……啊,不,我不姓楊,不姓楊!”她自覺失言,不禁語無倫次起來,忙定一定神,道:“您家二公子為什麼這樣心急趕著成婚?”
李青奇道:“心急?”
吉兒又覺失言了,忙掩飾道:“唔,我的意思是,他還年輕。”
李青笑道:“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家這位未來二少奶可是家勢顯赫的小姐。聽說她知書識禮、精於文墨,是少有的才女。我家二公子雖以武勇著稱,其實也一樣諳通文事,您說他們可不正是天生一對?大家都誇這婚事門當戶對……”
李青猶自滔滔不絕地誇讚下去,吉兒卻已心碎欲絕,她怕再待下去必定失態,便匆匆告辭,衝出了留守府。
熱鬧已歇,新房中新娘身披霞彩,頭罩紅巾,羞澀地坐在床沿上,靜候著新夫婿來揭開她的紅頭蓋。
李世民這時卻一手支腮,怔怔地看著眼前搖曳的紅燭,腦海中不斷閃過的只是剛才在房門看見的那少年的背影。
“為什麼他對李青說姓楊,卻又馬上否認?難道……”他煩燥地甩了甩頭,似乎要借這一甩,將這荒唐的念頭從腦中甩去,“唉,我怎麼到現在還這樣痴心妄想?如今她該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深宮之中,又怎會跑到這蠻荒邊陲來?一定是我內心深處拋撇不下她,所以才在這新婚之夜有此幻覺!”
他深深吸了口氣,竭力將那虛妄之念驅逐出腦。回首看了新娘子一眼,見她默默無言地等著,心中閃過一絲歉意,忙走上前蹲下身去,執住了頭巾的兩角,剎那間莫名其妙的湧起一陣恐慌,一雙手竟顫抖起來,帶得那頭巾也簌簌的抖動。新娘子也顯得異常緊張,全身僵硬了一般,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一咬牙,雙手一掀,只見紅燭之下,顯出的卻是一張蒼白如蠟的臉,頭髮也是黃黃地無甚光澤,五官中除一雙眼睛頗有水靈之態外均是平平,雖說不上醜陋,但和他心目中吉兒的影子相比真是天差地遠!
他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一股憤怒直湧上來:“原來,原來爹爹是騙我的!什麼名門望族、家勢顯赫、大家閨秀,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但馬上又想到:“不,不,爹沒騙我。他只是說名門望族、家勢顯赫、大家閨秀,可沒說她是天香國色啊!爹不也和我一樣,根本沒見過她嗎?又怎知她是什麼相貌?”剎那間只覺雙腳發軟,“吉兒!吉兒!”他在心中呻吟了兩聲。
吉兒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店,撞開房門。
荷香迎上去叫:“姐姐!”
吉兒全憑一股意志支撐著回來,一見到荷香,想哭出來,喉嚨中卻只咕的一聲,腳下忽被門檻一絆,直摔下來。
荷香急忙衝上前扶起她,卻見她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嘴角邊竟浸出絲絲鮮血,不覺嚇得魂飛魄散,用力將她拖上床去。
吉兒一直不醒,到半夜裡更全身發起燒來。荷香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事?只嚇得整晚坐在床邊哭啊哭啊。
到天矇矇亮時,吉兒忽然睜開眼來。荷香喜極而泣,叫道:“姐姐,姐姐,您千萬不要死啊!”
吉兒強笑一下,虛弱地說:“你放心,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