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蔽之,軍心大亂!薛舉之死雖稍稍延緩了西秦軍的進攻,但薛仁杲現已接位,正大舉來攻。我軍群龍無首,人心惶惶。皇上曾欲御駕親征,但眾大臣死死勸住。”
李世民“哼”的一聲,道:“父皇若親征,豈不是抬舉了西秦軍?勝了不見得光彩,敗了可就是亡國的大禍!”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皇上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後來太子也上書請求領兵出戰。”
李世民心頭一震,道:“什麼?”登時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彷彿自以為屬於自己的東西正被旁人覬覦。
長孫無忌道:“但皇上沒有同意。”
李世民暗暗鬆了口氣,又聽長孫無忌道:“皇上之意,仍是盼大王再次出征。”
李世民道:“我亦正有此意。上次是給薛仁杲撿了便宜,此人有勇無謀,不足為患,我有把握一定可以敗他!現下我就入宮面見父皇,請求出戰。”
長孫無忌道:“且慢!大王有三件比面見皇上更重要的事要辦。”
“哪三件?”
“大王要打勝仗,靠的終究是將領士卒。上次之敗對士氣打擊很大,大王得做些事情來激勵士氣,因此首要之事應是到校場去慰勞士卒,並開壇祭奠上次戰死的兵將。”
李世民深以為然,道:“該當如此!”
長孫無忌又道:“第二件,是劉文靜和殷開山二人因上次打敗仗而被皇上革職。此事二人實屬冤枉,大王還得對他們好好撫慰一番,以免二人心懷怨忿。”
李世民欣然道:“正是!他二人是代我受過,應該好好補報。”
“至於第三件,則是大王這次‘生病’,委實得罪了不少人。還請大王委屈一點,親上眾大臣的府上賠禮道歉,方可免去不必要的嫌隙。”
李世民讚道:“難為無忌兄為我設想得如此周到,我馬上就去辦!”
皇宮之中,李淵和裴寂正在一起喝酒。
李淵愁眉苦面的喝著悶酒,滿懷心事,嘆道:“裴老鬼,我如今才知道做皇帝原來是這般辛苦的。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年和你在太原的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裴寂卻是心無掛慮,想:“你倒說得好聽。什麼皇帝不好做,真是又佔便宜又耍口乖。若是皇帝不好,你何不跟我換個位兒?不過說實在的,我做這魏國公可當真比你做那皇帝要舒服。你吃什麼、喝什麼、有什麼樂子,我也能享用到。可是你做皇帝,一會兒要氣惱兩個兒子為一個女子而爭得反目成仇,一會兒又得害怕西秦軍打進來搶了你的帝位。我呢?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薛仁杲也不會來貪我的魏國公之位;就算唐軍打敗仗亡了國,我還可以去奉薛仁杲為主,只要放聰明點,照樣做我快樂逍遙的魏國公,豈不遠勝你了?”他心中得意洋洋,口中卻說:“皇上不必擔心!皇上洪福齊天,聖天子有百神呵護,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那薛仁杲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皇上不值得為他勞神傷腦。”
李淵卻仍是唉聲嘆氣:“薛仁杲本來倒是不足畏的,但如今二郎這般鬧彆扭,沒有主帥領兵,卻如何抵敵?”
裴寂卻不以為然。他並不以為唐軍中只有李世民一人堪為主帥,沒了他就不行。好比李靖吧,便是將帥之才,讓他代李世民領兵出戰,一定不會讓西秦軍得了好處去。確實也有些死心眼的大臣向李淵提議讓李靖掛帥,可李淵大搖其頭,說:“李靖年已老邁,不堪託此重任!”才四十六七的李靖就叫“年已老邁”?在一旁聽著的裴寂幾乎失笑出來。李淵在太原起兵時已年過五旬,憑什麼說比他還年輕的李靖不堪託以重任?裴寂雖對國家大事混混噩噩,但對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卻是獨具慧眼,對李淵和李靖之間的心病頗能瞭解。李靖也是野心勃勃,欲與李淵爭天下之人。當初他聽說李淵將自太原起兵,便欲向江都告發,不惜充作重囚,以便可以被迅速押往江都。不料李淵進軍神速,他的囚車才到達長安,長安已被包圍,他亦落入李淵手中,真的成了階下之囚。李淵聞報勃然大怒,要馬上斬殺他,還是李世民替他求了情,才保住一條性命,但以後投閒置散,一直不獲重用。平日尚且對他這般猜忌,與西秦軍作戰這等系及李唐生死存亡的大事,李淵怎肯將兵權託負於他?裴寂自己心裡再明白,也決不會蠢到開口向李淵舉薦李靖!這時聽李淵又在悲嘆軍中無人,心中不禁冷笑,想:“你既然非自己的兒子都不能相信,那又怪得了誰?自然只有還是去求李世民了。”
李淵忽道:“裴愛卿,不如你替朕做特使,去秦王府勸勸二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