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小子,不會是來刺殺我的吧?!”凌嘯似笑非笑地突然一句問出,嚇得戴名世的手猛地一抖,差點連茶杯都拿不住了,下死眼看著兩個學生,“你、你們……”
史矢和史勿強自鎮定地端茶笑道,“駙馬爺怎可開如此玩笑,那豈不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兩人被凌嘯的話語刺激得太過驚駭,竟是連開水滾燙也忘記,猛地一口被燙著,愣是眼淚長流咬牙咧齒地吞嚥下去。這一下,連戴名世也看出不對了,他和這兩弟子分別十餘載,對他們現今地情況是毫不知情的,但想到他們的身世,心頭一陣發慌,許園之中被剁成了肉醬地刺客屍體,馬上浮現在眼前。
親衛們在外間聽到刺殺兩個字,立刻就持刀荷槍地湧進來一大幫子,把凌嘯團團護住,凌嘯卻一擺手,令他們全部下去,看著蠢蠢欲動的兩兄弟笑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的名字應該是喻藏著矢志勿忘四個字。是嗎?貴祖的民族氣節,我凌嘯也是敬佩萬分,不過,倘若你們兩人硬是要刺殺於我,螻蟻尚且偷生,我絕對不介意剁掉你們的四肢和剜掉眼舌!”
“駙馬爺……”戴名世一驚,卻無法把求情的話說下去。
倒是史矢有些意外,“你幹嗎不直接殺了我們?”
凌嘯起身深深對北方一拜,慨然道,“史閣部正氣浩然,前可與文天祥齊肩,絕他的香火,恕我做不到。”兩兄弟頓時啞然,人家對咱們祖宗這般的尊敬和厚道,哪裡下得去手,謂然長嘆一聲,黯然將雙手一伸,道,“看來我們只有束手就擒了。”
凌嘯哈哈大笑起來,“束手就擒?你們刺殺過本駙馬嗎?別跟我說你們是跟蹤我地形跡許久,專程前來取我性命的!因為我不相信,直接告訴我你們的目的,看在戴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從輕發落。”古田已經被關防得水洩不通,豬肉溫造反也完全是因勢而為的突發事件,知無堂怎麼會有時間計劃針對自己的行刺?
史勿冷笑一聲,竟是死志滿面般決絕,“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兄弟二人今日被你看穿,不是你聰明,是顧慮我老師在此和河南家中老父罷了。你們這揚州十日屠殺八十萬百姓的兇手,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天在看著呢!”
凌嘯也冷笑一聲,更加死志滿面般決絕,“說得好,他們那些兇手,的確需要得到報應,不過,擅自燃起無法成功的造反戰火,造成百姓傷亡的兇手,應不應該得到天譴呢?”
哥哥史矢猛地站起來,盯著凌嘯怒道,“真是賊喊抓賊!就算我們不反抗,也遲早會被你們滿人給活活奴役至死,談不上什麼天譴。還有,你以為我們就不能成功,告訴你,有我等這樣已經立下死志的人,這次一定將會成功,到時候,漢家衣冠將重現大地,文鬱武勝民安康!”
“你們這算狗屁死志?傻逼!”凌嘯忍不住嘴角一撇,粗話竟是脫口向這兩個文武雙全的年輕人噴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見過為了革命,故顧不上自家老人子女的人嗎?你見過為了革命,烈火焚身連吭都不吭一身的人嗎?你見過為了戰友們前進,拿自己胸膛去堵住槍眼的人嗎?就你們,還顧忌到戴先生和家中老小的模樣,稱得上屁的死志!”
沒有革命信念的兩兄弟,哪裡見過凌嘯說的這種革命烈士,他們所見過的最大的“義”,不過就是孟子所言的捨生取義,哪裡會想得到取義還可以取得這般野蠻和無情,正在組織反駁的語言,卻聽到凌嘯罵道,“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也不是風花雪月,輕言棄生不過是迂腐傻鳥,連受胯下之辱的韓信都有所不如!你們還指望著以福建一省成功,嘿嘿,真是好笑至極。不錯,福建百姓是銜恨已深,可以反上一反,但江西、廣東、浙江、江南四個毗鄰之省會反嗎?吳烏龜前車之鑑猶在,鄭成功屍骨未寒猶暖,你們就不想想為了這些不成功的個人理想,死了多少人,破了多少家?造反是和練武功一樣的道理,內功才是根本,加上悟性和體質。這種時運性的東西,你們才能有所圖,缺一不可!你們還需要多鍛鍊……”
戴名世一會兒看看被訓得滿臉通紅的史家兄弟,一會兒看看“恨鐵不成鋼”地諄諄教導的凌嘯,心中不由得閃過“滿奸”這個詞,如果有這個詞的話。
“戴先生,看來,你還是沒有教導好兩個學生,我覺得實在是有辱你的才名,這兩個傢伙就麻煩你回爐再煅了。”凌嘯看到戴名世的驚訝,心知自己有所憤懣說漏了嘴,交代一聲後一擺衣袖揚長而去,把個戴名世仍在那裡苦苦地思索,這駙馬爺怎麼一會兒嚴冬一樣殘酷無情,一會兒春天般的溫暖?
凌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