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開通。”毛維新面孔一板,道:“回大人的話,卑職聽他們安徽官場上談起那邊中丞的意思說,凡百事情總是上行下效,將來總要做到叫這安徽全省的百姓,無論大家小戶,統通都為吃了大菜才好。”制臺道:“吃頓大菜,你曉得要幾個錢?還要什麼香檳酒、啤酒去配他。還有些酒的名字,我亦說不上來。貧民小戶可吃得起嗎。”
制臺的話說到這裡,齊巧有個初到省的知縣,同毛維新一塊進來的,只因初到省,不大懂得官場規矩,因見制臺只同毛維新說話,不理他,他坐在一旁難過,便插嘴道:“卑職這回出京,路過天津、上海,很吃過幾頓大菜,光吃菜不吃酒亦可以的。”他這話原是幫毛維新的。制臺聽了,心上老大不高興,眼睛往上一楞,說:“我問到你再說。上海洋務局、省裡洋務局,我請洋人吃飯也請過不止一次了,那回不是好幾千塊錢!你曉得!”回頭又對毛維新說道:“我兄弟雖亦是富貴出身,然而並非絝絝一流,所謂稼穡之艱難,尚還略知一二。”毛維新連忙恭維道:“這正是大帥關心民瘼,才能想得如此周到。”
文制臺道:“你所考察的,還有別的沒有?”毛維新又問道:“那邊安慶府知府饒守的兒子同著那裡撫標參將的兒子,一齊都剪了辮子到外洋去遊學。恰巧卑職趕到那裡,正是他們剃辮子的那一天。首府饒守曉得卑職是洋務人員,所以特地下帖邀了卑職去同觀盛典。這天官場紳士一共請了三百多位客。預先叫陰陽生挑選吉時。陰陽生開了一張單子,挑的是未時剃辮大吉。所請的客,一齊都是午前穿了吉服去的,朝主人道過喜,先開席坐席。等到席散,已經到了吉時了。只見饒守穿著蟒袍補褂,帶領著這位遊學的兒子,亦穿著靴帽袍套,望空設了祖先的牌位,點了香燭,他父子二人前後拜過,稟告祖先。然後叫家人拿著紅氈,領著少爺到客人面前,一一行禮,有的磕頭,有的作揖。等到一齊讓過了,這才由兩個家人在大廳正中擺一把圈身椅,讓饒守坐了,再領少爺過來,跪在他父親面前,聽他父親教訓。大帥不曉得:這饒守原本只有這一個兒子;因為上頭提倡遊學,所以他自告奮勇,情願自備資斧,叫兒子出洋。所以這天撫憲同藩、臬兩司以及首道,一齊委了委員前來賀喜。只可憐他這個兒子今年只有十八歲,上年臘月才做親,至今未及半年,就送他到外洋去。莫說他小夫婦兩口子拆不開,就是饒守自己想想,已經望六之人了,膝下只有一個兒子,怎麼捨得他出洋呢。所以一見兒子跪下請訓,老頭子止不住兩淚交流,要想教訓兩句,也說不出話了。後來眾親友齊說:”吉時已到,不可錯過,世兄改裝也是時候了。‘只見兩個管家上來,把少爺的官衣脫去,除去大帽,只穿著一身便衣,又端過一張椅子,請少爺坐了。方傳剃頭的上來,拿盆熱水,撳住了頭,洗了半天,然後舉起刀子來剃。誰知這一剃,剃出笑話來了。只見剃頭的拿起刀來,磨了幾磨,譁擦擦兩聲響,從辮子後頭一刀下去,早已一大片雪白露出來了。幸虧卑職看得清切,立刻擺手,叫他不要再往下剃,趕上前去同他說:“再照你這樣剃法,不成了個和尚頭嗎?外國人雖然是沒有辮子,何嘗是個和尚頭呢?’當時在場的眾親朋友以及他父親聽卑職這一說,都明白過來,一齊罵剃頭的,說他不在行,不會剃,剃頭的跪在地下,索索的抖,說:”小的自小吃的這碗飯,實在沒有瞧見過剃辮子是應該怎麼樣剃的。小的總以為既然不要辮子,自然連著頭髮一塊兒不要,所以才敢下手的。現在既然錯了,求求大老爺的示,該怎麼樣,指教指教小的。‘卑職此時早已走到饒守的兒子跟前,拿手撩起他的辮子來一看,幸虧剃去的是前劉海,還不打緊,便叫他們拿過一把剪刀來,由卑職親自動手,先把他辮子拆開,分作幾股,一股一股的替他剪了去,底下還替他留了約摸一寸多光景,再拿鑤花水前後刷光,居然也同外國人一樣了。大帥請想:他們內地真正可憐,連著出洋遊學想要去掉辮子這些小事情,都沒有一個在行的。幸虧卑職到那裡教給他們,以後只好用剪刀剪,不好用刀子剃,這才大家明白過來,說卑職的法子不錯。當天把個安慶省城都傳遍。聽說參將的兒子就是照著卑職的話用剪刀的。第二天卑職上院見了那邊中丞,很蒙獎勵,說:“到底你們江南無辮子游學的人多,這都是制憲的提倡,我們這裡還差著遠哩。’”
文制臺聽了別人說他提倡學務,心上非凡高興。當時只因談的時候長久了,制臺要緊吃飯,便道:“過天空了我們再談罷。”說完,端茶送客,毛維新只得退出,趕著又上別的司、道衙門,一處處去賣弄他的本領。不在話下。
且說這位制臺本是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