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部分(2 / 4)

小說:官場現形記 作者:青澀春天

撫臺亦不答腔,接過公事,從頭至尾瞧了遍,忽然笑道:“這是我弄錯了,他們並沒有錯。”單道臺故作驚惶之色道:“倒是他們不錯?這個職道倒有點不相信了。”立刻接過公事,又仔細端詳看一遍,一面點頭,一面咂嘴弄舌的,自言自語了一回,又說道:“果真是法國人。不是大帥改過來,職道一輩子也纏他不清。職道下去立刻就吩咐他們照著大帥批的去辦。”撫臺道:“這事已耽誤了一天了,趕快催他們去辦罷。”

單道臺諾諾連聲,告退下去。回到文案上,朝著崇二馬糊一班人說道:“你們不要瞧著做官容易,伺候上司要有伺候上司的本領!照著你們剛才的樣子,就是公事送上去十回,不但改不掉,還要碰下來!”崇二馬糊道:“依著卑府是要在那寫錯字的旁邊貼個紅籤子送上去,等他老人家自己明白。”單道臺道:“這個尤其不可!只有殿試、朝考,閱卷大臣看見卷子上有了什麼毛病,方才貼上個籤子以做記號。我是過來人,還有什麼不曉得。如今我們做他下屬,倒反加他籤子,賽如當面罵他不是,斷斷使不得!《中庸》上有兩句話我還記得,叫做:”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什麼叫’獲上‘?就說會巴結,會討好,不叫上司生氣。如果不是這個樣子,包你一輩子不會得缺,不能得缺那裡來的黎民管呢?這便是’民不可得而治矣‘的註解。“

單道臺正說得高興,崇二馬糊是有點馬馬糊糊,也不管什麼大人、卑府,一定要請教:“剛才大人上去是同大帥怎麼講的,怎麼大帥肯自己認錯改正過來?求求大人指示,等卑府將來也好學點本事。”單道臺閉著眼睛,說道:“這些事可以意會,不可言傳,要說一時亦說不了許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諸公隨時留心,慢慢的學罷了。”

又過了些時,首縣稟報上來:有一個遊歷的外國人,因為上街買東西,有些小孩子拉住他的衣服笑他。那個洋人惱了,就把手裡的棍子打那孩子,那孩子躲避不及,一下子打到太陽穴上,是個致命傷的所在,那孩子就躺在地下,過了一會就沒有氣了。那個孩子的父母自然不肯干休,一齊上來,要扭住外國人。外國人急了,舉起棍子一陣亂打,旁邊看的人很有幾個受傷的。街坊上眾人起了公憤,一齊奮勇上前,捉住了外國人,奪去他手裡棍子,拿繩子將他手腳一齊捆了起來,穿根扁擔,把他扛到首縣喊冤。首縣一聽,人命關天,這一驚非同小可!等到仔細一問,才曉得兇手是外國人,因想:“外國人不是我知縣大老爺可以管得的。”立刻吩咐一干人下去候信。當時屍也不驗,立刻親自上院請示。

撫臺見了面,問知端的,曉得是交涉重案,事情是不容易辦的,馬上傳單道臺商量辦法。單道臺問:“打死的兇手既是個外國人,到底那一國的?查明白了,可以照會他該管領事,商量辦法。”首縣見問,呆了半天,方掙扎著說道:“橫豎外國人就是了。卑職來的匆促,卻忘記問得。”撫臺又問:“打殺的是個什麼人?”首縣說:“是個小孩子。”撫臺道:“我亦曉得是個小孩子!到底他家裡是個做什麼的?”首縣道:“這個卑職忘記問他們,等卑職下去問過了他們再上來稟覆大帥。”

撫臺罵他糊塗,叫馬上去查明白了再來。首縣無奈,只得退去。回到衙門,把籤稿二爺叫上來哼兒哈兒罵了一頓,罵他糊塗:“不把那小孩子的家計同兇手是那一國的人查明白了回我,如今撫臺問了下來,叫我無言可對!真正糊塗!趕緊去查!”籤稿門下來,照樣把地保罵了一頓,地保又出去追問苦主,方才曉得是豆腐店的兒子,是個小戶人家,沒有什麼大手面的。後來又問到外國人,大家都不懂他說話。首縣急了,曉得本城紳士龍侍郎新近亦沾染了維新習氣,請了外國回來的洋學生在家裡教兒子讀洋書,打算請了他來,充當翻譯。馬上叫人拿片子去請。等了半天,去人空身回來,說是:“龍大人那裡洋師爺半個月前頭就進京去考洋翰林去了。”首縣正在為難,齊巧院上派人下來,說:“把外國兇手先送到洋務局裡安置。等到問明之後,照會他本國領事,再商辦法。”首縣聞言,如釋重負,趕忙前去驗屍,提問苦主、鄰右,疊成文書,申詳上憲。

閒話少敘。原來這事全是單道臺一個人的主意。他同撫臺說:“我們長沙並沒有什麼領事。這個外國人是為遊歷來的,如今打死了人,倘若不辦他,地方上百姓一定不答應。若說是拿他來抵罪,我們又沒有這樣的治外法權,可以拿著本國的法律治別國的人。想來想去,這兇手放在縣裡總不妥當。倘或在班房裡叫他受點委曲,將來被他本國領事說起話,總是我們不好。不如把他軟禁在職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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