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見丫環們如此,他也和在裡頭拿瞿太太來開心。
有天亦是寶小姐醉後,瞿太太過來替他倒了一碗茶,接著又裝了幾袋水煙。寶小姐醉態可掬的,一手摟著瞿太太的頸項,說道:“我來世修修,修到有你這個女兒,我就開心死了!”瞿太太道:“我是巴而不得做姑奶奶的女兒,只怕夠不上。”寶小姐道:“別的都可以,倒是你是上了歲數的人,我只有這一點點年紀,那有你做我的女兒的道理。”瞿太太道:“姑奶奶說那裡話來!常言說得好:”有志不在年高。‘我那一樁趕得上姑奶奶?只要姑奶奶肯收留,我就情願拜在膝下,常常伺候你老人家。“此時寶小姐已有十分酒意,忘其所以,聽了瞿太太的話,並不思量,便衝口而出道:”既然如此,你就替我磕個頭,叫我一聲’娘‘罷。以後我疼你。“一句話直把個瞿太太樂得要死,果真爬在地下替寶小姐磕了一個頭,叫了一聲”乾孃“。寶小姐趁著酒蓋了臉,便答應了一聲,見他磕頭,動也不動。
當日瞿太太伺候寶小姐睡覺之後,立刻趕回家中。此時他老爺瞿耐庵蒙戴世昌替他吹噓,已經委了清道局的差使。這天正領了薪水回來,等太太等到半夜不見回家,以為一定是戴公館留下,今天不轉的了,豈知三更過後,忽聽打門聲急。開出門去一看,不是別人,原來就是太太。太太回家,不說別的,劈口便問:“薪水領到沒有:”瞿耐庵道:“恰恰今日領到。因為太太未曾過目,所以不敢動用。”太太道:“好”。登時取了出來一看整整七十塊洋錢。太太便吩咐備燕菜酒席兩桌,下餘的備辦男女衣料四分,再配些別的禮物,一概明天候用。瞿耐庵是懼怕太太,一向奉命如神的,只得諾諾連聲,不敢違拗。次日一早,備辦停當。太太也早起梳洗。諸事齊備,便抬了酒席禮物,徑往戴公館而來。
這日寶小姐因為昨夜酒醉,人甚睏乏,睡到十二點鐘方才起身。人報瞿太太到來。只見瞿太太身穿補褂,腰繫紅裙;他老爺是有花翎的,所以太太頭上也插著一支四寸長的小花翎;扭扭捏捏走進宅門,後面兩個抬合抬著禮物酒席。寶小姐忘記昨夜醉後之事,見了甚為詫異。見面之後,忙問所以。瞿太太笑而不言。但見他走到客堂,拿圈身椅兩把,居中一擺。跟來的人隨手把紅氈鋪下。瞿太太便說:“請你們大人。今日是寄女兒特地過來叩見乾爹、乾孃,是不用迴避的了。”此時戴世昌正躲在房中,聽了摸不著頭路,寶小姐也覺茫然。倒是旁邊的丫頭、老媽記著,便把昨夜之事說出。寶小姐道:“醉後之言,何足為憑。我那裡好收瞿太太做乾女兒!真正把我折死了!”剛剛跨出房門,想要推讓,瞿太太已拜倒在地了,嘴裡還說:“既然乾爹不出來,朝上拜過亦是一樣的。”寶小姐連忙還禮,連說:“這裡那裡說起!……”瞿太太拜過之後,趕忙又把禮物獻上,說是兩分送給乾爹、乾孃,兩分連著一席酒,是託乾孃孝敬與幹外公、幹外婆的。寶小姐只是謙著不受。瞿太太那裡肯依,說:“昨夜已蒙乾孃收留,倘今天不算,叫我把臉擱在那裡去呢?”於是旁邊一眾丫頭、老媽都湊趣說:“今天瞿太太來拜乾孃,乃是出於一片至誠,太太倒是收了他的好,叫他心上快活。太太只要以後疼他就是了。”此時寶小姐無可如何,只得老老臉皮認了他做乾女兒。後來戴世昌也出來見過禮。寶小姐又把丫頭、老媽、底下人、廚子,統通叫了上來叩見瞿太太。大家亦改口叫他瞿姑奶奶。當時擺席吃酒。
等到飯後,寶小姐一想,自己總覺過意不去:“索性今天把他帶進位制臺衙門,叫他認認幹外公、幹外婆,也可顯顯我的手面。”當下便把此意同瞿太太說知。瞿太太有何不願之理,登時滿口答應,又說:“於理應得去請安的。”於是寶小姐先打發老媽到制臺衙門裡去說明白,只說姑奶奶收了一個乾女兒,立刻進來叩見老爺同九姨太太,但是且慢說出人頭來。老媽去後,寶小姐帶著瞿太太也就跟手上轎而去。
一霎時到得湍制臺衙門,自然是一徑到九姨太上房裡。此時湍制臺聽了老媽的話,都曉得寶小姐收了一個乾女兒,大家以為總是人家的小姐了。九姨太急忙預備見面禮。正鬧著,人報寶小姐回來了。大家立起身看時,都想看看這位小姐長得面貌如何。只見寶小姐走到頭裡,後面跟了一個臉上起皺紋的老婆婆,再細看看,頭髮也有幾根白了。大家見了詫異,還當是那小姐的娘自己同來的,然而來的只有他倆,並沒有第三個。因此大眾格外疑心。此時湍制臺亦正在房中,從玻璃窗內看見,也覺著奇怪。只聽得寶小姐在院子裡喊道:“乾媽,我同個人來給你瞧瞧。”一頭說,一頭走進上房,吩咐老媽把紅氈鋪地。寶小姐就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