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一虹說:“他畢竟把你叫了這麼多年爸爸。你以前該有多麼愛他呀。”
趙德發痛定思痛地說:“正是以前太愛他了。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愚蠢。你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我一看到毛毛,就覺得他是任毛毛的精液。這堆精液到處亂跑。”
歐陽一虹說:“噁心!”
兩人相親相愛這麼長時間,第一次有了不愉快的對話。
94、毛毛從陽臺上掉下去了
毛毛站在陽臺上玩耍,非常危險。趙德發拉開嗓子一吼:“你他媽的找死呀!”這聲巨吼釀成了天大的悲哀。毛毛掉下去了
歐陽一虹也常帶毛毛來我們家坐坐,談談毛毛的情況和趙德發對他的態度。我和劉真也感到無所適從。我們幫不了毛毛,也幫不了歐陽一虹。頂多,只能旁敲側擊地對趙德發進行溝通和勸說。趙德發不是小孩子,我們也不能說得太重。再說,趙德發的懷疑也有一定道理。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無中生有。推理起來也就太簡單了:為什麼趙德發的兒子要起名毛毛呢?為什麼毛毛長得就象任毛毛呢?為什麼周雪冰要愛上任毛毛並且結婚呢?把這些疑問聯想起來,趙德發的推測也是站得住腳的。我們無法說服他。至少我們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毛毛不是任毛毛的,同樣我們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毛毛不是趙德發的。毛毛究竟是誰的種,沒人說得清。
歐陽一虹處在大小兩個男人的夾縫中生活,她陷入了自跟趙德發同居以來的第一輪痛苦。下要安撫小男人,上要勸說男大人。懂事的和不懂事的都要她來協調,否則大家都不開心。她對毛毛的關愛還必須保持一個適當的“度”,她怕自己對毛毛太好,反而會引起趙德發對她的反感。以為故意跟他作對。那就得不償失了。把握這個“度”成了她的精神負擔。她真的感覺自己捲入了一場漩渦。她太累,心靈上累,身體上也累。毛毛畢竟是小孩,倒也好辦。核心問題是趙德發。他怎麼也不能控制自己對毛毛的情緒。直到後來,無論毛毛在做什麼,他都覺得那是任毛毛在做什麼。毛毛的一舉一動,趙德發都覺得那是任毛毛的翻版。毛毛簡直就成了任毛毛的化身。這太可怕了。
趙德發惡劣的態度使毛毛的性格變得鬱悶起來。他每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須特別小心翼翼,趙德發的態度告訴他:他的處境變了,變得提心吊膽了,無論是走路,吃飯,還是玩玩具,都有可能遭到痛罵和喝斥。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兒。他由害怕父親,漸漸發展到對父親的恐怖。趙德發在他的心目中,由一個慈祥的父親,變成了一個凶神惡煞。那雙眼睛發出的全是寒光。趙德發一回家,毛毛就沒了笑,沒了樂,沒有了兒童該的任何天性。父親把他的孩童天性扼殺了。毛毛暗暗希望自己趕快長大,趕快離開父親,當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大男人之後,他就可以不怕他了,他也就可以離開他了。
有天他問歐陽一虹:“阿姨,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歐陽一虹說:“你得一天一天慢慢長。不能急的。”
毛毛說:“我急。我想明天就長大。”
歐陽一虹說:“為什麼?”
毛毛說:“我怕爸爸。長大了,我就不怕他了。長大了我象他一樣兇。”
歐陽一虹說:“那是爸爸心情不好。不是不喜歡你。”
毛毛說:“你騙我。我知道爸爸不喜歡我。”
歐陽一虹說:“不對。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的。”
毛毛說:“你還是把我送到媽媽那裡去吧。我想媽媽。任叔叔就不罵我。”
兩人正在對話時,周雪冰來電話了,她說她想毛毛,希望把毛毛接過去住幾天時間。歐陽一虹說:“行。明天給你送去,或者你自己來接。”
兩個女人象公事公辦一樣,非常平和地談妥了毛毛接送的事。之後毛毛又跟媽媽講了話。毛毛在電話裡哭了。他只說他想媽媽,但沒說爸爸對他不好的事。他似乎不想讓媽媽知道自己內心的不快。歐陽一虹聽出來,毛毛開始懂事了。開始替別人著想了。
這是毛毛一天來最開心的時刻。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嘴裡開始哼兒歌了。一邊哼,一邊走到陽臺上去,手裡抱著一個汽車。他喜歡把汽車放在陽臺上的平臺上玩。為了安全,歐陽一虹給他在汽車上套了繩子,一頭連著汽車,一頭連著陽臺上的攔杆。這樣不至於汽車掉下去。
趙德發就在這時進了家門。趙德發回家的時候,就是家裡吃飯的時候,鐘點工會準時在這時把飯做好。飯菜都擺在桌子上了,歐陽一虹向陽臺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