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為這事而得罪湯沛。但眼見童懷道傻不楞登的站在那裡,許多人都不禁為他難受。西首席上一條大漢霍地站起,手中拖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鑌鐵棍,邁步出來,那鐵棍拖過磚地,嗆啷啷直響。他走到田歸農面前,大聲喝道:“姓田的,你給人家解穴道啊,讓他僵在這裡幹什麼?”田歸農微笑道:“閣下是誰?”那大漢道:“我叫李廷豹,你聽見過沒有?”
他這一下自報姓名,聲如霹靂,震得眾人耳中都是嗡嗡作響。群豪一聽此人便是李廷豹,都是微感詫異。原來李廷豹是五臺派的掌門大弟子,在陝西延安府開設鏢局,以五郎棍法馳名天下,他的“五郎鏢局”在北七省也是頗有聲名。眾人心想他既是出名的鏢頭,自是精明強幹,老於世故,不料竟是這樣的一個莽夫。田歸農坐在椅中,並不抬身,五臺派李廷豹的名字,他自是聽見過的,但他假作訝色,搖頭道:“沒聽見過。閣下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啊?”李廷豹大怒,喝道:“五臺派你聽見過沒有?”田歸農仍是搖頭,臉上卻顯得又是抱歉,又是惶恐,說道:“是五臺?不是七臺、八臺麼?”他將“八臺”兩字,故意念得跟“王八蛋”的“八蛋”相似,廳上一些年輕人忍不住便笑將起來。好在李廷豹倒沒覺察,說道:“是五臺派!大家是武林一脈,你快解童老師的穴道。”田歸農道:“你跟童老師是好朋友麼?”李廷豹道:“不是!我跟他素不相識。但你這般作弄人,太不成話。我瞧不過眼。”田歸農皺眉道:“我只會點穴,當年師父沒教我解穴。”李廷豹道:“我不信!”福康安、安提督等一干人聽著他二人對答,很覺有趣,均知田歸農是在作弄這個渾人。這些親貴大官看著眾武師比武,原是當作一樁賞心樂事,便如看戲聽曲、瞧變戲法一般,一連串不停手的激烈打鬥之後,有個小丑來插科打渾,倒也興味盎然。田歸農一眼瞥見福康安笑嘻嘻的神氣,更欲湊趣,便道:“這樣吧!你在他膝彎裡用力踢一腳,便解開了他穴道。”李廷豹道:“當真?”田歸農道:“師父以前這樣教我,不過我自己也沒試過。”李廷豹提起右足,在童懷道膝彎裡一踢。他這一腳力道用得不大,但童懷道還是應腳而倒,滾在地下,翻了幾個轉身,手足姿式絲毫不變,只是以直立變為橫躺。原來李廷豹是上了當,要救人反而將人踢倒。
福康安哈哈大笑,眾貴官跟著笑了起來。群豪本來有人想斥責田歸農的,但見福康安一笑,都不敢出聲了。笑聲未絕,忽聽得呼呼呼三響,三隻酒杯飛到半空,眾人一齊抬頭瞧去,只見三杯互相碰撞,乒乓兩聲,撞得粉碎。眾人目光順著酒杯的碎片望下地來,只見童懷道已然站起,手中握著一隻酒杯,說道:“哪一位英雄暗中相助,童懷道終身不忘大德。”說著將酒杯揣在懷中,狠狠瞧了田歸農一眼,急奔出廳。原來有人擲杯飛空互撞,乃是要引開各人的目光,當眾人一齊瞧著空中的三隻酒杯之時,他卻又以一隻酒杯擲去,打在童懷道背心的“筋縮穴”上,解開了他被點的穴道。這一下廳上許多高手都被瞞過,大家均知這一下功夫甚是高明,卻誰也不知是何人出手。
湯沛拿過兩隻酒杯,斟滿了酒,走到胡斐席前,說道:“這位兄臺面生得很哪!請教尊姓大名,閣下飛杯解穴的功夫,在下欽佩得緊。”
胡斐適才念著童懷道是鍾氏三雄的朋友,又見田歸農辱人太甚,動了俠義心腸,雖知身在險地,卻忍不住出手替他解開穴道,那知湯沛目光銳利,竟然瞧破。胡斐說道:“在下是華拳門的,敝姓程,草字靈胡。湯大俠說什麼飛杯解穴,在下可不懂了。”湯沛呵呵笑道:“閣下何必隱瞞?這一席上不是少了四隻酒杯麼?”胡斐心想:“看來他也不是瞧見我飛擲酒杯,只不過查到我席上少了四隻酒杯而已。”於是轉頭向郭玉堂道:“郭老師,原來你身懷絕技,飛擲酒杯,解了那姓童的穴道。佩服佩服!”郭玉堂最是膽小怕事,唯恐惹禍,忙道:“我沒擲杯,我沒擲杯。”湯沛識得他已久,知他沒這個能耐,一看他同席諸人,只華拳門的蔡威成名已久,但素知他暗器功夫甚是平常,於是將右手的一杯酒遞給胡斐,笑道:“程兄,今日幸會!兄弟敬你一杯。”說著舉杯和他的酒杯輕輕一碰。
只聽得乒的一響,胡斐手中的酒杯忽地碎裂,熱酒和瓷片齊飛,都打在胡斐胸口。原來湯沛在這一碰之中,暗運潛力,胡斐的武功如何,這隻一碰便可試了出來。不料兩杯相碰,華拳門掌門人程靈胡似乎半點內功也沒有,酒杯粉碎之下,酒漿瓷片都濺向他一邊。湯沛手中酒杯固然完好無損,衣上也不濺到半點酒水。湯沛微笑道:“對不起!”自行迴歸入座,心想:“這小老兒稀鬆平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