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康師傅剛聽政回來,而現在室內已經掌燈了,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剛剛的鐘聲應該是告訴我現在是半夜十二點,這樣的話我至少睡了有十個小時了。
“餓了吧?想吃什麼?”班第的問話中含著笑意,顯然他也聽到我腹中的鳴響了。
“小……”我還剛要開口說了一個字,班第卻又搶去了我的話,“小餛飩!”隨即寵溺地揪了下我的鼻尖,“就知道你要吃這個。等著,我讓人給你下去。”說著就站起身來。恰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哭聲,我怔了一怔,與班第對視了一秒,立即掀開被子跳下床來,伸手抓過外套,還未套上身,就聽見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小穗跌跌撞撞地進門來,哀痛道:“主子,大額駙,太皇太后她……她……殯天了……”
“老祖宗——”我心頭一痛,鼻尖一酸,顧不上外套,拔腿就往中宮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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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一夕之間就換了顏色。
白,鋪天蓋地的白,白得那麼刺眼,那麼空蕩,白得讓人心神俱傷!
猶記那晚的中宮殿也如今日般,從裡到外哭聲震天,可老太太卻對此充耳不聞,只帶著安詳而滿足的面容,靜靜地仰臥在那張紫檀木雕花大床上,一動不動。康師傅跪在床前,緊緊地握著老太太的手,涕汜橫流地哭喊“皇阿奶,皇阿奶,您回來呀!回來呀!您不要丟下孫兒,不要丟下孫兒!”,那一聲聲直聽得人肝腸寸斷,幾乎要讓人痛得窒息而亡!
臘月已過,除夕,元旦也早已走遠,眼看元宵就要來臨,宮裡仍是一片白色的寂靜和肅穆。為了盡孝,康師傅打破了“後喪,皇帝不割辮”的舊習,駁回了大臣們年內傳送老太太遺體的請求,整整十天,就像現在這樣,康師傅一身白布衣,直挺挺地跪在靈堂裡,守著老太太的梓宮,日日哀哭,水米不進。皇太后孝惠,三姑婆淑慧長公主,科爾沁達爾漢親王班第,福全,常寧,佟妃等輪流去勸他節哀進食,回答他們的只有更大聲的痛哭和更深沉的哀慼。
我原也想去勸解一番,可班第說讓我等等再去。他說他理解康師傅現在的心情,因為孝莊老太太之於康師傅,就相當於端靖長公主之於他,康師傅淤積在心頭的感情需要宣洩。仔細想想班第的話說得有道理,康師傅是老太太一手帶大的,也是老太太牽著他的手,一步步登上了帝位,擺平了三番,重創羅剎,安撫了蒙古各部,創下這如今還算安寧的基業。雖然,現在的康師傅早就具備了作為一代聖君的能力和素質,不再需要老太太的引領,但在他的心目中,老太太就是那始終在背後支援他的堅強後盾,無論在前朝所要面對的浪有多大,風有多急,只要老太太在,康師傅的心中就會波瀾不驚。而今,這個後盾猛然間破碎了,康師傅的世界頃刻間失去了平衡,他的確需要一段時間去面對,去適應,重建心中的秩序。
“皇阿奶,您為什麼去得這麼快!”眼前的康師傅抱著梓宮又哭上了,“您還沒有看到孫兒創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啊,您怎麼能這麼快就扔下孫兒就去了呢?皇阿奶啊——”
“皇額娘——”孝惠被康師傅感染了,用帕子捂著臉哭得渾身顫抖。
“太皇太后啊——”除了正在做月子的敏貴人,和即將臨產的德妃外,其他的嬪妃悉數到場,一個個也都放開嗓子嚎哭,只是不知道是“乾嚎”,還是“溼嚎”,而那“溼嚎”中又有多少淚珠兒是真的。
“老祖宗——”皇子皇女,阿哥格格們,包括我在內都哭的梨花帶雨,就連抱在嬤嬤手上的六公主採青,十一阿哥胤禌,十二阿哥胤祹都哇哇大哭,小臉都哭得通紅。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新一輪的哀痛之中時,只見梁九功揩了揩眼角,抬頭往殿外張望了一眼就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又返回殿內,對著仍在痛哭中的康師傅,啞著嗓子躬身道:“啟稟皇上……”
“皇阿奶啊——”康師傅似乎沒聽到梁九功的話,仍只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中。
梁九功望了一眼康師傅,猶豫了片刻,稍稍提高了音量,躬身道:“啟稟皇上——”
康師傅終於聽到了梁九功的聲音,卻仍只抱著梓宮,頭也沒回,帶著哭腔,有些不耐地道:“何事?”
“德妃娘娘難產……”梁九功的話未說完,佟妃就接了過去,對康師傅道,“皇上,臣妾這就帶一名太醫去永和宮,德妹妹不會有事的。”
康師傅仍舊沒回頭,只默默伸出右手朝佟妃所立的方向似乎萬份疲憊地揮揮手,佟妃略一蹲身,便退了出去。“皇阿奶——”康師傅又悲從中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