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事,張佳木等人,還是早走為妙。
“來,把於大人請過來!”軒輗一聲令下,眾司官一溜煙似的跑到于謙跟前,先是把于謙扶起,接著眾人打躬,都道:“恭喜少保你老人家,這一回,真的要好好壓一下驚才成。”
法場釋人,倒不是頭一回。秋決由皇帝御筆勾決,但需要都察院再複核之後,才能執行。其間總能發現一兩個可以緩決的,就在刑場等著其餘人犯斬訖之後,緩決的就重新押回刑部,或是待審,或是釋放,倒黴的是第二年再上刑場。這種可以被釋回的人犯,就是俗稱的陪斬。
象于謙,當然不必拘泥,張佳木討來金牌放人。底下的事當然也是歸他料理,刑部不必再接這場麻煩事了。
于謙原本已經是閉目待死,不料眼看得張佳木馳馬持令牌而來,眼看得這年輕人銳氣十足,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竟是沒來由的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才跟著刑部眾司官一起,被引到張佳木身前。
“大人!”
看于謙過來,張佳木也是從馬上下來,深深一揖,然後起身一笑,只道:“下官給大人恭喜了,這一次天意能回,真的是幸事。”
“幸事?”于謙倒是冷笑了,他道:“不談這個,佳木,你把我撈出來,費心費力。但老夫要直說了,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而對,對老夫來說,恐怕也未必是好事。”
于謙自己知自己事。他真的威權太過,豎敵太多。舉朝上下,除了李賢這樣的一心想救他,那些元老重臣,文武大勳,勳戚親臣,誰出來施以援手了!
所以,于謙獲救,在中下層官員和百姓心裡,這是一件大好事,在皇室。勳戚,重臣眼裡,倒未必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就是了。
“是,下官明白。”張佳木點點頭,答道:“下官的意思,少保就帶著家人回杭州去養老吧,若將來有機會再出山,如何?”
于謙臉上終露出一絲笑意,他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蠢人,這樣算最好的辦法了。但你說的若有機會,老夫倒是但願沒有這種機會。”
張佳木所說的,當然是說他將來有能力護住于謙,然後再保此老出山。但于謙的意思則更簡單明白,國家要是讓一個錦衣衛使得掌大權,能護住他這個前兵部尚書,一品文臣,大約也不是他所樂見。
當著刑場兩顆人頭和血淋淋的屍身,此老風骨還如此硬挺,張佳木還有什麼話說?當下只是側身而立,微一擺手,肅容道:“請少保上馬,這就護送你回府。”
“好,有勞!”
于謙雖年至花甲,筋骨倒也是康健,當下翻身上馬,看著四周黑壓壓的百姓,把刑場四周圍的密不透風一般,到了此時,他才是臉色變的柔和起來。剛剛百姓的議論,他也是聽的真切,公道自在人心,大臣們袖手旁觀,甚至大有落井下石的,唯獨有這些最底層的百姓,才記得天順十四年間的事,把他的功勞。牢牢的記在心底。
“老天開眼啊……”
“於少保是清官啊,天爺也不忍心,這就派人來打救他老人家了!”
“少保你老人家要保重啊。”
夾在錦衣衛中間的于謙四周已經圍滿了百姓,這是當年跟著他一起抗敵,一起在城門附近搖旗吶喊,一起把來自草原的餓狼趕走的忠勇百姓,就是這些普通人撐起了大明這個龐大的帝國,完糧納稅,承擔力役,為兵戶的,則世世代代當兵抗敵,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心所向,才是于謙雖然在歷史上被陷害而死,但身後卻是盛名不絕,祭祀不斷,而且百代留芳的奧妙所在。
那些當時陷害他的人,仇視他的人,蔑視他的人,除了寥寥幾人在歷史上留下罵名外,誰又記得那些當時顯赫,事後只是墓中枯骨的碌碌小人?
只有在此時此刻,張佳木跟在於謙身邊,這才是若有明悟。
不僅是于謙自己感動的涕淚交加,便是張佳木自己,看到百姓如此,又豈能無動於衷?
救于謙這件事,在張佳木來說只是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于謙提拔重用的恩德,還有向朱驥朵兒等人的交待,到了此時此刻,一直被他潛意識裡當成草芥一般的百姓,才算是在他心裡有了活生生的影像出來,就是這些人,就是眼前這些原本被他當成愚昧無知的草芥一般的賤民,就是他們,才是大明真正的根基所在!
從人群中擠出來,後頭呼嘯聲又起,便是于謙,也是忍不住渾身一抖。生死大起,他雖然淡然處之,又豈能真的無動於衷?
這會兒回想起來,真是恍然一夢。再想想可能會白刃加頸的慘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