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錦衣衛之後,這件事在他的認識之中,才是第一件嚴峻的大事。
別的事,雖然史書上把明朝寫的多亂多殘酷,但那或許是前朝之事,現在的景泰年間,政治清明,國有正臣,如於謙、範廣那樣的文武大員,對貴族外戚和宦官勢力多有壓制,所以,張佳木並沒有感覺到政治有多黑暗,錦衣衛有多殘暴驕橫。
但如果政局一旦發生突變,後果如何,無法逆料。
所以他急道:“伯爺,此事嚴峻,需得早些設法才好。”
王驥點頭道:“總得先弄清楚,皇上的病是不是當真嚴重的很。”
其實年前就有訊息,皇帝病重,而且,因為儲位空虛的事,各大學士、科道詹翰分別上書,請早立儲君,宮中傳出訊息來,皇帝因為此事肝火大旺,脾氣也變的異常的焦慮暴燥。
總之,剛入正月,國事突有讓人感覺至不可收拾之感,張佳木不由心生感慨,一國一人之治的家天下,大抵如此了吧。
王驥當然不知道張佳木心中所想,老頭兒鬚髮皆白,但神精還好,他拍了拍張佳木的肩膀,道:“現有一個內使在,算是來送信的。佳木,你向來能幹,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由你來盤問他。”
“好,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張佳木義不容辭,這等事當然也是他的強項,推不到別人身上去。
王驥想了一想,又吩咐道:“這是御馬監的人,聽人說,你和曹太監曾有過誤會?佳木,我要勸你,國事要緊,私怨什麼的,不必放在心上。”
張佳木苦笑道:“伯爺,御馬監的太監是何等樣人,我一個小小的試百戶,敢來同他記仇!”
這話說的是了,王驥也是首肯,只是強調道:“一定要問出實情,現在宮中情形晦暗不明,看脈案,宮門請安,總是不得要領。今天好不容易曹太監派人來拜年,一定要問出切實情形來,切切,切切!”
王驥如此鄭重,張佳木當然不敢怠慢,深吸了一口氣,在腦海裡想了再想,總覺得還有幾分把握,因此用篤定的語氣道:“伯爺,我一定盡力就是了。”
他又笑道:“如果我也問不出什麼來,估摸著也沒有人能問出話來了。”
王驥點頭道:“這話說的是,我的想法亦是如此。”
說話間,下人引到後園,前頭拜年的賓客太多,而且多不瞭解大局將會有變,所以還是嘻鬧說笑,嘈雜不堪,不宜於細細問話。
到了後園引入一座小樓之中,可以於春夏之時臨窗看景,這也是當時士大夫之家園景建築的慣例,不消說得。
沿梯而上,樓上是三明兩暗五間房的格局,王驥與張佳木上來,一箇中年宦官正在靠著樓梯的明間裡憑窗喝茶,後園中幾株臘梅開的正豔,看來此人雖然是閹人,居然還有點雅性。
見王驥上來,這個宦官連忙上來見禮,口中道:“給老伯爺賀新喜了!”
這人穿著青色曵撒,腳上穿著白皮靴子,頭上戴著的是元青色的折上巾,還飾著一塊玉,看模樣,正值中年,兩眼炯炯有神,透著精明。再看動作,裝了訊息機關似的,一動就滴溜溜的轉動,張佳木心中暗自警惕,知道這位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宦官請安,王驥欠了欠腰,就算還禮。大明的公侯伯駙馬身份尊貴,不比尋常官員,象張佳木來,就得大禮參拜,但這個宦官就是半跪行禮,王驥也得還一下禮,宦官的威風,已經是漸漸凌駕於勳戚百官之上了。
“這位是苗奉御,佳木,你來給他見個禮。”
奉御是宮中低品宦官,太監、監丞、少監、令、司、局、大使等之下,才是奉御。說起來,就是比小火者和淨軍高兩級的有資歷的宦官,算不上什麼人物。
但內廷來人,就是比外官尊貴,張佳木忍著心頭的一點不適,也就過來給這個苗奉御行禮。
“不敢不敢,咱家哪敢當這位大人的禮!”苗奉御嘻嘻哈哈的,側身讓了半禮,然後一手把張佳木托起,盯著看了一會,才道:“這位大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他哪裡能見過張佳木,不過是在盤底。
張佳木心裡暗笑,心道:“我沒問你,你倒是先來問我。”
當下不免通名報姓一番,好在他最近風頭甚勁,內廷之中也聞得他的大名,當下那苗奉御驚道:“原來就是屢破奇案的小張百戶,內廷裡頭,可也是傳你的大名啊。”
“哪裡,賤名不足掛齒。”張佳木忙謙謝道:“都是僥倖。”
“你們倒不必太客氣了。”王驥坐了一回,已經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