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在教養方面,松丸也在茶茶之上。假如松丸夫人能為秀吉生下兒子,茶茶恐就無關緊要了。茶茶時常沉下臉來故意刁難松丸夫人,恐是出於自卑。剛才,因斟酒一事惹得茶茶滿臉不快時,松九還想向她道個歉。可是茶茶所詠的和歌,卻打消了松丸夫人道歉的念頭。
櫻松相生歷千代,喜迎貴人行幸來。
花枝招展皆為君,無常世上又逢春。
茶茶曾對秀吉厭惡透頂,她甚至還向松丸夫人透露過,自己乃是為報父母之仇才嫁給秀吉。可她今日卻如此露骨地詠出阿諛逢迎的詩歌來,松丸夫人不禁打消了致歉的念頭,反而嘲笑起來。此時,茶茶的臉色更難看了。松丸夫人卻不動聲色。
“松丸夫人,你把我看成什麼了?”
“你不是太閣的側室淺井氏嗎?”松丸夫人也毫不示弱,“你無非幼主的母親,怎麼,難道還要讓我來伺候你?”
“既知我乃幼主母親,為何還要走在我前面?”茶茶也得理不饒人,嚴厲地反擊。
“呵呵,”松丸夫人嬌笑著用袖子掩住嘴,“西丸夫人是不是聽漏了大人的話,在登山時,大人是怎麼說的?我若沒聽錯,大人說今日大家可以隨興玩耍,不必計較那些繁文縟節。”
“縱然大人這麼說過,可也不能先於大人舉杯啊,還神氣活現走在我前面,我勸你最好先弄清自己的身份。”
“這算什麼話!西丸夫人乃淺井氏,而我出身於近江源氏的京極家,無論怎麼說,我的身份也還不至於低到在你前面走一走,就要被責罵啊。”
“住口!”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開口,單是默默走路。”
“無論你怎麼說,我都可忍受,可你話裡卻分明藏有對幼主的侮辱。”
“西丸夫人,我看你才應該注意分寸!”
“我和你沒完。咱們找大人評理去。我倒要問問,松丸夫人為何偏偏在這個好日子存心來侮辱我。你是居心叵測!”
二人吵得難解難分。其他女人都甚是吃驚,把她們二人圍了起來。二人的隨從頓時劍拔弩張。
“算了算了。二位夫人都消消氣。”最初來調解的,是前田利家的夫人阿松。她一站到二人中間,就向跟在身後的德川家的堺局使了個眼色。堺局心領神會,立刻向北政所那裡趕去。前面的秀吉似也發覡了二人的爭吵,極不痛快地停下了。
北政所走出茶館,來到了二人中問。“我雖不知你們究竟為何爭吵,但此事交由我來處理。”
“不,此事不能委託給您。”茶茶立刻反對,“夫人有所不知。幼主無緣無故被人誹謗,若這麼算了,連大人的名聲都會受到玷汙。”
“你先冷靜冷靜。”北政所頓時提高了嗓門,“你剛才還作詩說櫻松相生歷千代,現在為何如此沒有分寸?”
“北政所夫人所言極是,今日是個特別的日子,你們都要冷靜些。”前田夫人不欠時機勸說起來。可二人依然橫眉立日,不肯罷休。
北政所嚴厲斥責著,雙眼溼潤了。無論是茶茶還是松丸夫人,雖然都深受太閣寵愛,卻根本未意識到孤獨的太閣越來越老了。這讓寧寧感到甚為可悲。無論太閣裝得多麼豪爽奔放,他畢竟已不再是昔日的豐臣秀吉了。像今日這樣的事,若是當年在北野的大茶會上,他定會立即站到二人中間,頃刻間就巧言平息事態。可今日,他卻裝著什麼也未聽見,守著年幼的秀賴,連茶寮門口都不肯踏出一步。
“你們二人聽我一說。”北政所心平氣和道,“大人早就聽到了。你們知道他為何默不作聲,託我來處理此事嗎?”
“……”
“他已老了,氣力不夠了。當然,在這裡我本不想提。若大人來到這棵老樹下,他會立時想起花朵短暫的生命,然後哀嘆人生的短暫,哀嘆物是人非……哪怕是你們之間輕微的爭吵,也會引起大人的傷感。故,大人才特意託我來調解。你們明白大人的心思嗎?”
聽北政所這麼一說,阿松夫人也連連點頭,“夫人所言極是,希望二位夫人能立刻言歸於好,笑顏以對大人。只有這樣,今日的遊山才有樂趣啊。”說著,阿松幫茶茶整了整衣裳,又為松丸夫人捋了捋黑髮。
松丸夫人含羞道:“真抱歉,剛才多吃了幾杯酒。見諒。”
“這麼說,你願讓我寧寧處理?”
“是。請夫人見諒。”
“西丸夫人呢?”
寧寧盯著茶茶。茶茶依然昂著頭,絲毫沒有屈服的意思。寧寧默默牽著她的手,緩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