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每個家庭如果要選一本跨三代共讀、生活分享的書,《目送》將是最細膩動人的一本。
龍應臺轉型之作
做為華人世界頗有影響力的一支筆,龍應臺的文章一向有著不讓鬚眉的開闊豪氣,而其新作《目送》卻讓人感到曾經咄咄逼人刀光劍影的“龍捲風”開始變得溫柔婉轉,如微風拂面。
龍應臺這些年來從公共領域轉向關注私人領域,文風也從《野火集》的犀利批判轉向《目送》的冷靜感情書寫。也許是年紀的關係,五十六歲的龍應臺,意識到時間的流轉,開始專注於生活的細膩體會:寫父親的逝、母親的老、兒子的離、朋友的牽掛、兄弟的攜手共行,寫失敗和脆弱、失落和放手,寫纏綿不捨和絕然的虛無……從來不敞開自己的龍應臺,這次選擇最美的漢字,挑戰思考中的“生死大問”。龍應臺承認,《目送》在她年輕十歲時是寫不出來的,與之前出版的《孩子你慢慢來》、《親愛的安德烈》相比,“《目送》完全是‘暗夜行山路’的文章,完全是私己的”。因為這本書的私密性以及它的情感的濃度,作者誠實地表示: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暢談這本書。
遲來的“人生基礎課程”
2004年,龍應臺父親的逝世讓她體味到人生如同“暗夜行山路”。在父親去世前,五十多歲的她從未經歷過任何至親的死亡,這跟她臺灣“外省人”的身份有關。作為從大陸到臺灣的移民,除了父母兄弟,小時候的龍應臺沒有其它家族親人,因為這一背景,她對許多“人生基礎課程”的學習有著嚴重的時間上的延遲。“如果我在原來的家族,可能十歲就遇到祖父過世、十三歲祖母過世,還會有叔公之類親戚的人際變化。”她說:“可是我到了五十歲,才上別人十幾歲就上過的人生課程,我的父親過世,第一次上課就是這重大人生事件。”父親的逝世,是她第一次上“生死大課”,她也開始獨自去咀嚼和消化人生不可逃脫的生老病死,“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父親過世、母親失憶,死去與老化的演繹,加上兒子成長迫使作母親的她要獨立,“五十歲了,我的人生課程才從頭上起。”這遲來的“人生基礎課程”還發生許多趣事:她不會煮飯,不知道蛋多少錢,分不清楚蜈蚣與馬陸有什麼不同。直到兒子到香港與她居住,她才驚覺自己這方面的低能。她記下自己的嘗試與挫折,也寫下對父親的回憶以及與母親的相處。
龍應臺細細地寫著生活點滴,從細微之事卻更明白生死大課的本質。“人在天地之間終究是無所憑依的孤獨。你真能面對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這世間,沒有什麼可以附著依託。”
龍應臺說,有了對生死的經歷之外,開始覺得大部分社會議題其實都只是枝微末節。不過,她說“評論與文學,兩者都是我”,而無論筆下書寫的是什麼,都總有一個核心,那便是對人最深的關切。
二十一世紀的《背影》
《目送》這個書名來自於龍應臺近期在華文網路點閱率最高的同名文章,在文中她寫了生命中兩件“小事”:兒子十六歲到美國當交換學生,在機場,她看著兒子透過護照檢查、進入海關,背影倏地消失,沒有回頭;多年後,她父親在醫院的最後時光,她又看著輪椅上被護士推回房的父親背影。透過這些事,她開始理解個人生命中最私密、最深埋、最不可言喻的“傷逝”和“舍”,並在文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樣的文字,很容易讓人想起八十多年前,朱自清那篇膾炙人口的《背影》。有所不同的是,《背影》講述的是父子兩代的情感,而《目送》牽繫三代:往上看,也往下看,看兒子們的青春,回憶自己的年少;看爹孃的老態,也審視自己即將邁入的老年。這是龍應臺的三代情懷,以時間為經,以親情角色為緯,遊走於“女兒”與“母親”的雙重角色,用工筆素描的方式,來勾勒出每寸光陰中觸動自己的親情“背影”,既是時間歷練,也是反觀人生。
跨三代共讀的人生之書
對於龍應臺而言,《目送》可以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寫父親時,父親已經走了,寫母親時,也即將目送母親離去,寫與孩子的關係時,看到的是他們永遠用背影對著自己。人生走到這樣的年齡階段,是四顧蒼茫,唯有目送。
二十多年前讀龍應臺《野火集》長大的一代,現也都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階段,對他們而言,從牽著孩子幼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