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外”?相機,原來不那麼重要,它不過是我心的批註,眼的旁白。於是把相機放進走路的揹包裡,隨時取出,作“看此花時”的心筆記。
每一個被我“看見”的瞬間剎那,都被我採下,而採下的每一個當時,我都感受到一種“美”的逼迫,因為每一個當時,都稍縱即逝;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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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臺灣、香港,新、馬和美國,流傳最廣的,是《目送》。很多人說,郵箱裡起碼收到十次以上不同的朋友轉來這篇文章。在大陸,點選率和流傳率最高的,卻是另一篇,叫做《(不)相信》。
是不是因為,對於臺灣和海外的人,“相信”或“不相信”已經不是切膚的問題,反倒個人生命中最私密、最深埋、最不可言喻的“傷逝”和“舍”,才是刻骨銘心的痛?是不是因為,在大陸的集體心靈旅程裡,一路走來,人們現在面對的最大關卡,是“相信”與“不相信”之間的困惑、猶豫,和艱難的重新尋找?
很難說。每個人,來到“花”前,都看見不一樣的東西,都得到不一樣的“明白”。
對於行路的我而言,曾經相信,曾經不相信,今日此刻也仍舊在尋找相信。但是面對時間,你會發現,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麼了。因此,整本書,也就是對時間的無言,對生命的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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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
華安上小學第一天,我和他手牽著手,穿過好幾條街,到維多利亞小學。九月初,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蘋果和梨樹都綴滿了拳頭大小的果子,枝丫因為負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樹籬,鉤到過路行人的頭髮。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場上等候上課的第一聲鈴響。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媽媽的手心裡,怯怯的眼神,打量著周遭。他們是幼兒園的畢業生,但是他們還不知道一個定律:一件事情的畢業,永遠是另一件事情的開啟。
鈴聲一響,頓時人影錯雜,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麼多穿梭紛亂的人群裡,我無比清楚地看著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個嬰兒同時哭聲大作時,你仍舊能夠準確聽出自己那一個的位置。華安揹著一個五顏六色的書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斷地回頭;好像穿越一條無邊無際的時空長河,他的視線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會。
我看著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門裡。
十六歲,他到美國做交換生一年。我送他到機場。告別時,照例擁抱,我的頭只能貼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長頸鹿的腳。他很明顯地在勉強忍受母親的深情。
他在長長的行列裡,等候護照檢驗;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著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終於輪到他,在海關視窗停留片刻,然後拿回護照,閃入一扇門,倏忽不見。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但是他沒有,一次都沒有。
現在他二十一歲,上的大學,正好是我教課的大學。但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