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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陣子,聽說是撞上了電線杆。母親在那頭說:“嚇死哩人嘍。你爸爸把油門當作剎車你相不相信!”車頭撞扁了,一修就是八萬塊。又過了幾個月,電話又來了;他的車突然緊急剎車,為了閃避前面的沙石卡車。電話那一頭不是“嚇死哩人嘍”的母親;母親已經在醫院裡──剎車的力道太猛,她的整個手臂給扭斷了。
兄弟們說,“你去,你去辦這件事。我們都不敢跟他開口。爸爸只聽女兒的話。”
黃昏的光影透過紗門薄薄灑在木質地板上,客廳的燈沒開,室內顯得昏暗,如此的安靜,你竟然聽見牆上電鐘行走的聲音。
他坐在那片黃昏的陰影裡,一言不發,先遞過來汽車鑰匙,然後把行車執照放在茶几上,你的面前。
“要出門就叫計程車,好嗎?”你說,“再怎麼坐車,也坐不到八萬塊的。”
他沒說話。
你把鑰匙和行車執照放在一個大信封裡,用舌頭舔一下,封死。
“好嗎?”你大聲地再問,一定要從他嘴裡聽到他的承諾。
他輕輕地說:“好。”縮排沙發裡,不再做聲。
你走出門的時候,長長舒了口氣,對自己有一種滿意,好像剛剛讓一個驍勇善戰又無惡不作的游擊隊頭子和平繳了械。
你不知道的是,一輩子節儉、捨不得叫計程車的他,從此不再出門。
“禮拜天可不可以跟我去開同學會?”他突然在後面大聲對你說,隔著正在徐徐關上的鐵門。鐵門“哐當”一聲關上,你想他可能沒聽見你“沒時間”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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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過
“爸爸是我,吃過飯了嗎?”
“吃不下。”
“不管吃不吃得下,都要吃啊。你瘦了很多。”
秘書遞過來一張小紙條:“議會馬上開始,要遲到了。”可是,信箱裡有十八歲的兒子的電郵,你急著讀:
媽,我要告訴你今晚發生的事情。
我今晚開車到了朋友家,大概有十來個好朋友聚在一起聊天。快畢業了,大家都特別珍惜這最後的半年。我們剛剛看完一個電影,吃了叫來的“披薩”,杯盤狼藉,然後三三兩兩坐著躺著說笑。這時候,我接到老爸的電話──他劈頭就大罵:“他媽的你怎麼把車開走了?”
自從拿到了駕照之後,我就一直在開家裡那輛小吉普車,那是我們家多出來的一輛車。我就說,“沒人說我不可以開啊。”他就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晚上不準開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經驗不足,晚上不準開車?”我就說,“可是我跟朋友的約會在城裡,十公里路又沒巴士,你要我怎麼去?”他就更生氣地吼,“把車馬上給我開回家。”我很火,我說,“那你自己過來城裡把車開回去!”
他一直在咆哮,我真受不了。
當然,我必須承認,他會這麼生氣是因為──我還沒告訴過你,兩個月前我出了一個小車禍。我倒車的時候擦撞了一輛路旁停著的車,我們賠了幾千塊錢。他因此就對我很不放心。我本來就很受不了他坐在我旁邊看我開車,兩個眼睛盯著我每一個動作,沒有一個動作他是滿意的。現在可好了,我簡直一無是處。
可是我是小心的。我不解的是,奇怪,難道他沒經過這個階段嗎?難道他一生下來就會開車上路嗎?他年輕的時候甚至還翻過車──車子衝出公路,整個翻過來。他沒有年輕過嗎?
我的整個晚上都泡湯了,心情惡劣到極點。我覺得,成年人不記得年輕是怎麼回事,他們太自以為是了。
秘書塞過來第二張紙條:再不出發要徹底遲到了,“後果不堪設想”。你匆忙地鍵入“回覆”:
孩子,原諒他,凡是出於愛的急切都是可以原諒的。我要趕去議會,晚上再談。
議會里,一片硝煙戾氣。語言被當作武器來耍,而且都是狼牙棒、重錘鐵鏈之類的兇器。你在抽屜裡放一本《心經》,一本《柏拉圖談蘇格拉底》,一本《莊子》;你一邊閃躲語言的錘擊,一邊拉開抽屜看經文美麗的字:
……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 無受想行識 無眼耳鼻舌身意 無色生香味觸法 無眼界 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 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 亦無老死盡 無苦集滅道 無智亦無得……
深呼吸,你深深呼吸,眼睛看這些藏著秘密的美麗的字,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你就可以一葦渡過。可是粗暴的語言、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