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著眼睛笑著說,“不過,我也沒有想到毛能成為全中國的領袖。當時我們想,中國革命不會在我們這一代獲得成功,我們以為要等到下一代,即毛以後的一代。”
現在,毛坐在山上,賦成七律一首,正等著他的同志們的到來。他腦子裡考慮著一連串的問題:大躍進(一些土鋼鐵廠)和公社化(一群群藍螞蟻)的後果;他和俄國及尼基塔·赫魯曉夫之間出現的大裂痕(為了原子彈);自己隊伍中某些同志的觀點和態度(愛挑毛病)。
“冷眼向洋看世界……”毛在詩中寫道。冷眼……,革命英雄們的這次聚會,看來並沒有多少詩意可言。
指揮過抗日戰爭和抗美援朝作戰的老將彭德懷上山前到湖南走了一趟。他去了自己的老家烏石村和毛的老家韶山沖。有人報告說大躍進後農村問題嚴重,他想去核實一下。( 有些外國專家估計,大躍進使一千至二千萬農民死於饑荒。找不到這方面的官方統計材料。)
彭看到的是一場災難。農民缺糧,田園荒蕪,工業衰敗,幹部思想混亂,統計生產數字弄虛作假,按北京的命令一再加碼。誰也不如彭那樣心直口快,他給毛寫了一信,說明了自己的觀點。毛的反應猶如彭在他的座椅下安了一枚炸彈。彭因此被罷官、流放,被冷落達十六年之久,最後被害致死。彭並非唯一的受害者。一位用腦子的中國觀察家認為:“一切從此完了。”在百花齊放運動( 知識分子想爭取言論自由,結果遭鎮壓 )和廬山會議以後,再也無人敢對毛表示異議。人人緘口不語,說話太危險。“百花齊放運動”封住了黨外人士的嘴,廬山則使黨內鴉雀無聲,接踵而來的便是“文化大革命”。
彭被趕出了中南海,安排任在北京西郊的吳家花園,從事一些體力勞動。正如他所寫的那樣:“在我的戎馬生涯中,從未有過片刻的休息,現在人老了,除了種桃子別無他事可做。”一九六二年他給毛寫了一封八萬字的長信,回顧了自己的歷史,也說明了自己的觀點。(他把手稿的部分抄件送回烏石村儲存。)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他受到寬宥,毛派他到四川擔任戰備建設副總指揮( 毛當時擔心美國人會發動進攻 )。但好景不長,“文化大革命”已迫在眉睫。不久。彭便落入審訊者的手裡。他一遍又一遍地寫簡歷材料,以為只要說真話就可以獲釋。事實並非如此,他一再受到審訊,在拳打腳賜的情況下、他的肺被踢破,肋骨被踢斷。他多次被拉出去遊街示眾。這一切開始時他巳六十八歲,到臨死前七十六歲時還沒有結束。他是一條硬漢子,受審多達一百三十次。最後終於臥床不起。為了折磨他,不許他坐起來,不許他喝水,不許他上廁所,不許他翻身。他的身體全垮了,於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去世,他沒有交代一個字。他的朋友楊尚昆將軍寫道:“彭德懷是一位為了救中國而尋求真理的人。”
毛要彭承認的“罪名”是什麼呢? 是這位老帥組織了一個陰謀推翻他的“軍事俱樂部”。不待說,既不存在什麼“俱樂部”,也沒有所謂的陰謀。
冷眼向洋看世界……。毛不再接近那些與他一起長征過的人了。洛甫認為毛和斯大林一樣,說毛“整起人來毫不手軟”。毛讓洛甫領教過他的厲害。廬山會議後一個月。洛甫失去了外交部第一副部長的職務,讓他去搞經濟工作。他的妻子劉英也丟掉了在外交部的工作。
長征途中不論遇到多大危險,劉英從來都是處之泰然的,但在述說她丈夫臨終前的情況時,七十五歲的劉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攥著手帕,揪著衣襟,兩眼閃爍著淚花。他們羅織罪名,指控他是間諜,說他是蘇聯特務。劉英說:“中國的封建傳統歷來是:丈夫落難,妻子受株連。”他們要她說洛甫是蘇聯問諜。後來他們夫婦雙雙入獄。他們對劉英說:“你必須交代,說出來就是對黨的貢獻,”劉英不幹,堅持說,毛提倡的是“實求求是”。於是他們說她在革命與丈夫之間劃不清界限。
洛甫被拉到紅衛兵面前進行批鬥,劉英陪鬥。根據林彪的命令,限他們於三日內出發去廣東,由廣州西面的肇慶軍分割槽負責監護。他們在那裡過了六個年頭。洛甫寫了些經濟論文,可是寫出來又有誰看呢? 他的健康每況愈下,高血壓和心臟病越來越嚴重,他要求到北京治療,但得不到批准。他還要求搬到上海附近的老家去住,也遭到拒絕,最後把他送到江蘇省無錫。因未得到適當的治療,於一九七六年七月一日死去,終年七十六歲。死後沒有開追悼會。一九七八年,他和彭德懷等人一起得到平反。最後開了追悼會,劉英也得到平反。在胡耀邦總書記的支援下,她成了一名黨的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