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你怎麼說?”
“我沒話說。”阿初不想在繼續這種無謂的話題。“她怎麼說怎麼是。”
“她說你偷的。”
“如果她是這樣認為的,我就承認。”阿初終於知道榮升為什麼火藥味十足了。
“你很喜歡替女孩子背黑鍋嗎?”
“我以為少爺會對這隻鐲子感興趣……”
“你為什麼總是讓我生活在謊言裡?”榮升的氣勢咄咄逼人。“為什麼?你看不起雅淑,對不對?你也看不起我。”
“少爺?”
“我們這些所謂的社會名流、紳士淑女,在你眼裡一錢不值。俗不可耐?”
“少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遭受失戀痛苦的不止你一人,也許雅淑小姐比您更痛苦。”
“你指責我?明知道是一場遊戲,還要大驚小怪?”
“不是一場遊戲。”阿初說。“您愛上她了,少爺。不然,何必生氣呢?你起初只是想撈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你不知道,感情是在不知不覺中培養起來得,你為此付出了時間、精力。愛情,不是遊戲,在裡面做遊戲的人,很可能被遊戲束縛。雅淑小姐很聰明,很實際,她知道一個女人應該怎樣去面對殘酷的生活。她無非是想多一些選擇而已。無可厚非。”
“你很得意是吧?他選擇了你,而不是我。”
“她誰也沒有選。少爺。你已經剝奪了她選擇的權利。你有濃烈的懷舊情結,你允許你自己的心靈同時擁有兩個女人的精神世界。但是,你不允許雅淑小姐的行為有任何偏差,這本身也是不公平的。”
“你暗示我歧視女性?”榮升忍無可忍地往前逼近了一步。
阿初不自覺地往後退卻,他低下頭,說:“我對事不對人。”
“你教訓我?”榮升冷笑。“我已經放棄了做一個寂寞的智者,選擇做一個平凡的庸人。你卻輕而易舉地把我美好的夢想給打破了,當我變成一個歧路徘徊的懦夫時,你就來振振有詞地教訓我。你以為你是誰?榮家的主人?”榮升狂怒地砸翻了硯臺和筆架,滿地狼藉。
榮升最後一句話嚴重的傷害到阿初的自尊。阿初很難過,他在不斷剋制自己的心緒,調整自己的心態,因為“爭論”不能升級,他要顧及到榮家的顏面。
他選擇“沉默”。“沉默”代表無聲的抗議。
殊不知這種簡單而又直接的防禦手段,像一根尖銳的刺紮在榮升眼睛裡,有一種不除不快的感覺。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應該繼續發表你的高論啊。你不是字璣句珠嗎?你的淺德幽光足可以照亮整個榮家大院了。你不屑跟我講話是吧?巧得很,我也不想再聆聽你的‘教誨’。”榮升轉過頭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突然又指向阿初說:“掌嘴。”
榮升發難了。
“少爺?”阿初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跟我講平等、自由是吧?我不跟你講。我跟你講專制、講身份。”榮升的話異常刻薄起來。“我歧視雅淑這類女人,我討厭你虛偽的寬容和忍讓,我憎恨情感,厭惡你這種看上去委屈,實際上張狂的眼光。你無非就是用‘沉默’來告訴我……你很陽光,我很陰暗。”
第十一章 平生際遇似萍飄(5)
阿初對榮升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始料不及。
“我叫你掌嘴!你沒聽見嗎?打呀!”榮升像一頭受了傷的獵豹,他想撕裂一切他可以撕裂的面具。
不是第一次,忍受“家法”;但是,阿初第一次感到難過和難堪。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有平等。一個是高高在上施恩的人,一個是感激涕零受人恩叢惠的人,怎麼可能平等?平等只是偶然的,不平等是必然的。
阿初彷彿回到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國度。榮升的面龐此刻變得十分陌生,不,不是陌生,而是逐漸清晰,逐漸熟悉。這八年來,榮升並沒有絲毫的改變。改變的是自己!自己的思維和心靈已經改變,這種改變促使他不願意回到從前。像少爺手中的標尺一樣,任意由人調整刻度、拉伸捲曲。
如果大家不能安然共處,那麼,奪門而去,拂袖就走,並非難事。
可是,四太太怎麼辦呢?自己走得爽快,要回頭也就難了。四太太的家庭地位,二十年來得殷殷期盼,化為烏有。自己在大太太面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要報榮家的栽培之恩嗎?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榮升的居高臨下,是因為他堅實的家長地位。就算他自己放棄榮氏家族的權利,他也不會喪失家人的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