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錢包放回桌上,又把相片放到錢包上,同時我偷眼看了一下市朗。他好像也不時偷眼望著這邊,每次看到錢包上的相片,他的雙肩就會猛然顫抖一下。
“你知道吧,這裡面有這張相片?”我問道。
市朗看著相片,默不作聲微微點了點頭。這時——
房間內突然閃過一道白光。那是透過法式落地窗突然闖入的一道強光,幾秒鐘後,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那道突然降臨的光是從密佈天空的烏雲縫隙中鑽出的閃電。
“啊!”
市朗口中發出一聲驚叫。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桌上的相片上,但眼中卻好像出現了和剛才略有區別的情感。
怎麼了?怎麼回事?我疑惑的同時,心裡又微微一動。因為剛才的電閃雷鳴,昨天下午的一個記憶不經意間冒了出來。
那天在檢查完蛭山被殺的現場後,我和玄兒去了北館。途中,在東館的舞蹈室裡遇見了望和。然後我們發現了屏風後面的江南。
當時——
他坐在牆邊地板上,顯得非常疲憊: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零亂的頭髮、呆滯的目光、尖尖的下巴,額頭與鼻尖微微滲著汗,臉頰上不知為何還有流淚的痕跡。
那時,我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有一道靈光和一絲疑惑在腦中閃過。
我有一種感覺,這——這面容好像曾經見過,但不知是何時何地。
(怎麼會這樣……雖然當時他的內心也劇烈地震盪著,但很快又陷入昏暗的混沌之中。)
……這種奇怪的記憶錯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當時會有那種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疑惑和圍繞那些難以忍受的矛盾感的自問。很快就要達到最高潮……
閃電再次白花花地在房間內劃過,接著是比剛才更大的雷鳴。
“啊……。”
市朗這次從口中發出的是一聲嘆息。他一直看著桌上照片的目光轉向空中,側著頭顯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我也長嘆一聲,環視了一遍除了我和市朗之外空無一人的屋子,彷彿想求助似的。
走廊側的牆上掛著黑色畫框,裡面放著藤沼一成的油畫。我的目光停在了那兒。這是一幅名為《徵兆》的風景畫。畫裡彷彿預見了見影湖水被“人魚之血”染紅這一傳說的實現……
——存在於大海中的,並非人魚。
前天那對雙胞胎在這幅畫前背誦的中原中也的詩——好像叫《北之海》——從我喧鬧的內心流過。
——存在於大海中的,只有浪花。
——啊,寫得真好!
說這話的我想是美鳥。
——北海沒有人魚,真正有人魚的地方,一定只有這個湖。
——北海陰霆的天空下,/海浪四處城牙咧嘴。/他是在詛咒天空。/啊,這不知何時能實現的詛咒!/這不知何時能實現的……詛咒!
“詛咒?”
我低聲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我長嘆一聲,繼續看著《徵兆》中紅色的湖。幻想畫家藤沼一成,(……一成?對,這個畫家好像……)
據說他是個天才,擁有罕見的“幻視能力”。雖然我不願輕易相信,但這幅以《徵兆》為題的作品會是他“幻視能力”帶來的未來預言圖嗎?——如果真是這樣……
那掛在東館客廳的那幅邪惡的抽象畫——《緋紅的慶典》呢?
一道藍色粗線——浮現在黑暗中的一塊細長的“木板”——斜著穿過畫布。一條蒼白中混合著閃爍銀光的細線從上到下似乎要穿過那“木板”……那讓人想到強烈的閃電。土灰色的左臂撐著“木板”,飛鳥拍動的白色翅膀上略微帶有一點血紅。還有一片彷彿從黑暗深處蠕動出來,不規則的“紅色”,部分暗淡,部分鮮豔,部分讓人覺得神秘,部分讓人覺得可怕。
或許那幅畫也在預言某種未來吧。如果是這樣,那麼西館密室裡“只有邊框的畫框”中的那幅畫呢?難道我私下稱之為《時之網》的那幅不可思議的風景也……
我苦思冥想,不知不覺從桌子上拿起了那塊懷錶(……這塊表)。
和先前一樣,我拿著錶鏈提到和眼睛相同的高度,使它如鐘擺般搖晃起來。於是,與先前一樣,隨著它的擺動,那幅畫中的情景又浮現出來,在我眼前閃著白光。
我使勁搖著表(這的確是那個……),眼前的景象繼續閃著白光,每次閃光都讓我的視野搖晃扭曲……
不久——
絳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