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團移動的影子,一直走到葉析床旁,姿勢古怪——正確地說,是看起來很僵硬地慢騰騰俯下身子。
背對著窗子,光線黯淡。即使距離很近了,葉析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卻本能地感覺得到,他正盯著自己瞧。那種被黑暗中的一雙眸子,死死盯著窺視的感覺很不舒服。
葉析清清嗓子:“凱瑞,你怎麼……”
未出口的話猝然卡在喉嚨裡,姜凱瑞猛地伸出雙手,死死掐住他的頸子。
動作太快,葉析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被強烈的窒息感徹底包裹。
他沒看見,冰涼銳利的指尖觸及自己肌膚的瞬間,胸前的玉墜倏地迸射出血色的耀目流光。
葉析拼命掙扎,手打腳踢,卻無法掙脫一絲一毫,那雙手跟鐵鉗子似的,始終牢牢箍筋他的脖子。
很快,葉析臉憋得醬紫,只覺得喉嚨作嘔的刺痛,大腦因為嚴重缺氧而眩暈,連意識都漸漸模糊起來……
玉墜在他胸前顫顫而動,像要破匣而出的寶劍,光芒越來越熾,直刺到鉗制葉析頸項的雙手上,“哧”的一聲,空氣中驀然彌散出皮肉焦糊的味道,彷彿血肉之軀碰到燒紅的烙鐵,被狠狠灼傷。
那人猝然放手,飛快地縱身躍起。
朦朧的夜色中,他突然蹦起很高,撞到後面的床架,明明應該撞得很重,然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玉墜也隨之安靜下來,光芒散去。
葉析好不容易獲得自由,撫摸著火辣辣刺痛的喉嚨,趴在枕頭上乾咳,大口大口喘息著。
***
“喵——喵——喵——”窗外的貓淒厲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駱柯倏然睜開眼睛,暗夜中,他的雙眼熠熠如星、幽深如井。
沒有絲毫遲疑,他抓起枕畔一道寫著安神咒的黃符向下擲去,翩然落在葉析額頭,迅速隱入肌膚,消失得乾乾淨淨。
本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葉析,想被按了暫停鍵,突兀地停住咳嗽,闔上眼瞼,一頭栽倒在枕上,發出急促的睡眠呼吸聲。
駱柯騰身躍起,翩然落地,望著對面模糊的黑影,凝聲問:“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黑影喋笑:“我要他死!你救不了他救不了!”破碎沙啞的聲音,像用鋸子鋸糟爛的骨頭,刺耳極了。
駱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我沒想救他,可如果任憑你在我面前殺人,豈不是丟盡了天師的臉?”
“小毛孩子,你有幾年道行?”黑影不屑地哼道,恍若古樹枯藤的烏黑十指猛地向葉析伸去,“不要多管閒事!”
駱柯輕笑:“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道行。”他說著,指尖一挑,一道燃著藍色火苗的道符飛快地飄向黑影。
黑影雙手回撤,抓住道符,道符落在他手中,像滾油澆在燃燒的柴禾上,猛地躥起熊熊烈焰,烈火順著“他”的雙手迅速向“他”胳膊蔓延,“他”整個“人”頃刻間被包裹在火中,如同狂風中急促搖擺的燭火,掙扎不已。
駱柯雙手交疊,做出伏魔印手勢,低聲念道:“天地玄宗,萬氣根本。三界內外,各安其身。通慧交徹,覆護真身。五氣騰騰,誅鬼降魔,急急如律令。”他越念越快,黑影掙扎的也越發厲害。
只聽“咔”的一聲,黑影的腦袋滾落到地上,黑乎乎的,像塊燒糊的煤球,然後是手、胳膊、雙腿、軀幹……一段段斷裂。
駱柯彎起眉眼,可還沒等他露出釋然的微笑,驚訝地發現,滾落到地上的斷肢殘骸竟慢慢向一起聚攏。
先是一隻手,在地上摸索著摸到自己的一隻胳膊,迅速接到手腕上。
接著,那隻手繼續尋找,一點點把自己的軀體拼接起來,最後撿起的是頭顱,放在空空的脖子上,方向反了,“他”頭不動,而身體迅速的在原地轉了180°,把接反的頭正過來,咯吱咯吱響的晃動晃動脖子,似乎在做適當的調整。
“他”歪著腦袋,露出思索的神氣,一隻眼睛向上翻著,只有眼白,另一隻眼眶裡卻空蕩蕩的,是個淌血的黑窟窿。
“眼珠呢?”“他”衝駱柯叫,“你把我的眼珠丟哪裡去了?!”
駱柯示意“他”看向距離自己腳尖幾厘米遠的左前方——那裡躺著顆掛著血絲的眼球。
“他”剛邁開步子,駱柯就抬腳,輕輕一腳踩下去,“噗”的一聲,眼珠被踩爆了,他若無其事地輕笑:“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我要殺了你!”“他”怒不可遏地咆哮,身體陡然脹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