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佈下的圈套,我既已伸手將令牌搶到,再要退還他也不成了。”他幾聲冷笑,傲然道:“天下又有什麼事,能難得到姓謝的了?小叫化兒,你跟我去,有什麼事求我,可不與旁人相干。”攜著那小丐的手拔步便行。他雖沒將身前這些人放在眼裡,但生怕這小丐背後有人指使,當眾出個難題,要他自斷雙手之類,那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是以要將他帶到無人之處,細加盤問。
花萬紫踏上一步,柔聲道:“小兄弟,你是個好孩子。這位老伯伯最愛殺人,你快求他從今以後,再也別殺……”一句話沒說完,突覺一股勁風撲面而至,下面“一個人”三字登時咽入了腹中,再也說不出口。
原來花萬紫知道謝煙客言出必踐,自己適才挺劍向他臉上刺去,他說記下這筆帳,以後隨時討債,總有一日要被他在自己臉頰刺上一劍,何況六個師兄中,除王萬仞外,誰都欠了他一劍,這筆債還起來,非有人送命不可。因此她幹冒奇險,不惜觸謝煙客之怒,要那小叫化求他此後不可再殺一人。只須小丐說了這句話,謝煙客不得不從,自己與五位師兄的性命便都能保全了。不料謝煙客識破她的用意,袍袖拂出,勁風逼得她難以畢辭。只聽他大聲怒喝:“要你這丫頭羅嗦什麼?”又是一股勁風撲至,花萬紫立足不定,便即摔倒。
花萬紫背脊一著地,立即躍起,想再叫嚷時,卻見謝煙客早已拉著小丐之手,轉入了前面小巷之中,顯然他不欲那小丐再聽到旁人的教唆言語。
眾人見謝煙客在丈許外只衣袖一拂,便將花萬紫摔了一交,盡皆駭然,又有誰敢再追上去羅唣?
俠客行
金庸
二少年闖大禍
石清走上兩步,向耿萬鍾、王萬仞抱拳道:“耿賢弟、王賢弟,這位師妹膽識過人,勝於鬚眉,想必是江湖上聞名的寒梅女俠花師妹了。其餘四位師兄,請耿賢弟引見。”
耿萬鍾板起了臉,竟不置答,說道:“在這裡遇上石莊主夫婦,那再好也沒有了,省了我們上江南走一遭。”
石清見這七人神色頗為不善,初時只道他們在謝煙客手下栽了筋斗,深感難堪,但耿萬鍾與自己素來交好,異地相逢,該當歡喜才是,怎麼神氣如此冷漠?他一向稱自己為‘石大哥’,又怎麼忽爾改了口?心念一動:“莫非我那寶貝兒子闖了禍?”忙道:“耿賢弟,我那小頑童惹得賢弟生氣了麼?小兄夫婦給你陪禮,來來來,小兄做個東道,請七位到汴梁城裡去喝一杯。”
安奉日見石清言詞之中對雪山派弟子十分親熱,而這些雪山派弟子對自己卻大刺刺地正眼也不瞧上一眼,更不用說通名招呼了,自己站在一旁無人理睬,一來沒趣,二來有氣,心想:“哼,雪山派有什麼了不起?要如石莊主這般仁義待人,那才真的讓人佩服。”向石清、閔柔抱拳道:“石莊主、石夫人,安某告辭了。”石清拱手道:“安寨主莫怪。犬子石中玉在雪山派封師兄門下學藝,在下詢及犬子,竟對安寨主失了禮數。”安奉日心道:“這倒怪你不得。”說道:“好說,好說!”率領盜夥,轉身而去。
耿萬鍾等七人始終一言不發,待安奉日等走遠,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流露出既尷尬又為難、既氣惱又鄙夷的神氣,似乎誰都不願先開口說話。石清將兒子送到雪山派大弟子‘風火神龍’封萬里門下學藝,固然另有深意,卻也因此子太過頑劣,閔柔又諸多回護,自己實在難以管教之故,眼看耿萬鍾等的模樣,只怕兒子這亂子還鬧得當真不小,陪笑道:“白老爺子、白老太太安好,風火神龍封師兄安好。”
王萬仞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我師父、師孃沒給你的協…協…協…
氣死,總算福份不校”他本想大罵“小雜種”,但瞥眼間見到閔柔楚楚可憐、擔心關懷的臉色,連說了三個“斜字,終於懸崖勒馬,硬生生將“雜種”二字嚥下。但他罵人之言雖然忍住,人人都已知道他的本意,這不罵也等於已破口大罵。閔柔眼圈一紅,說道:“王大哥,我那玉兒確是頑皮得緊,得罪了諸位,我……我……我先給各位陪禮了。”說著盈盈福了下去。
雪山派七弟子急忙還禮。王萬仞大聲道:“石大嫂,你生的這協…協…傢伙實在太不成話,只要有半分像你們大哥大嫂兩位,那……那還有什麼話說?這也不算是得罪了我,再說,得罪了我師父、師孃,我那白師哥又是這等烈性子。石莊主,不是我吃裡扒外,想來總得通知你一聲,我白師哥要來燒你的玄素莊,你……你兩位可得避避。你這杯酒,我說什麼不能喝,要是給白師哥知道了,他不跟我翻臉絕交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