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無端遭到一頓臭罵,心中好生憋悶,但出家人慈悲為懷,不怨不怒,只得細聲又問:
“不知施主究竟到本庵做什麼?”
“我是離了家,可是不想出家,只想在你庵裡借住幾天。”
“原來如此,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尼明白了芭蕉公主的意思,吩咐中年尼姑道:“施主遇到了難處,來借我佛之力,也是因緣。快去收拾一間閒房,讓施主早早安歇吧。”
中年尼姑遵照老尼的指派,很快在後院收拾出一間供過客留宿的小禪房。芭蕉公主踏進門,嚇了一跳:
“這麼簡陋!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不知施主還需要什麼,請吩咐。”中年尼姑心裡早就不高興了。
“算了算了,湊合著吧!”芭蕉公主不耐煩地朝尼姑揮了揮手。“你出去,沒有我的應允,誰也不許進來擾我!”
尼姑躡步出去,把門扉給她帶好。禪房裡安靜極了,這倒讓過慣了喧鬧生活的芭蕉公主感到十二分不自在。房間又很窄狹,她想來回走幾步,剛抬腳就到頭了!“真想像不出這些尼姑們怎麼過活!”她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而後四仰八叉往榻上一躺,“啊啊”地自叫自聽了幾聲,睡著了。
第二天清早起床,她才把妝奩取出來,照著菱花小鏡抿了抿髮簪,搽上些胭脂,正不知到哪裡舀洗臉水,中年女尼恰好給端來一盆水,盆是陶製的,很粗陋,芭蕉公主覺得嫌棄也沒有用,將就擦了把臉,又細細勻了勻粉臉,便朝庵外走,走得還挺快。她要到哪兒去呢?初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走著走著,哎,有了!到徐鉉府上看看去,早聽說他隨軍出征已經回來了。
三拐兩不拐,她又摸到了徐府門前,“嘭嘭嘭”敲門。
老僕開了門,一見是她,問道:“張夫人,有事嗎?”
“以後不許再喊我張夫人,我把張洎那傢伙休了!”芭蕉公主氣憤憤地說道。“休”這個詞是她來到汴京後才跟北方人學的,嶺南人從來沒有這種說法。可惜她只學懂了一半兒,她還以為不論男女,只要一方把另一方開銷掉都叫做休呢。她這麼一說,老僕覺得很好笑。
“你家徐大人呢?”
“一早就公幹去了。”
“我不信!”芭蕉公主自以為是地斥責老僕道。“徐大人很喜歡和我說話,你為什麼總攔在前頭?”
老僕無奈地解釋說:“今天可不是休沐日啊,夫人難道不知道?”
“真的嗎?”芭蕉公主瞪著兩隻圓圓的眼睛。“那好,我就在你家門口等,待會兒徐大人從外面回來,萬事皆休;若是從府裡出來,我再找你理論!”說罷扭身下階,朝門外不遠處一個賣糖梨的小販走過去,梨車旁擺放著兩隻小木凳,她也不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徐府大門。
“客人,要吃梨呀?”小販捧著兩個梨悄悄繞到她身邊,笑容可掬地問道。
芭蕉公主看也不看,擺了擺手:“不吃!”
“不吃?不吃你咋坐在俺凳子上了?”小販的凳子是專為招徠生意才擺的。不料芭蕉公主全然不懂小生意的艱辛,倒像逮住理一樣斜瞪了小販一眼,不屑地說:
“坐會兒有啥了不起,又坐不壞!”
“客人這麼說就不合適了!”小販滿臉不高興。“客人佔著座位,一會兒來買梨的人賞小的生意,反倒沒處坐,人家豈不生氣?”
“噢,就為這個呀!”芭蕉公主像是才明白過來,小手一揚:“那就拿梨來吧,我正餓了!”
小販馬上換了和顏悅色,“哎”了一聲,把兩個擦得錚亮的大糖梨遞給芭蕉公主,芭蕉公主嘴裡嚼著,眼睛卻片刻也沒離開徐府。不知不覺間兩個梨吃完了,沒事兒人一樣抹了抹嘴,依舊朝前注視,生怕看漏了。
小販磨唧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張開了口:“客人,那梨錢!”
“噢!”芭蕉公主早把吃梨要交錢的事忘了,懷裡胡亂摸了摸,仰頭一笑:“我沒錢!”
“沒錢?嗨!”小販賠著凳子又賠梨,急得原地打了個轉兒。“沒錢你就別吃梨呀!”
“是你非要讓我吃嘛!”芭蕉公主自知理虧,口氣明顯地軟下來,忽然靈機一動,指了指徐鉉府門,說道:“別急,你沒見我在這兒等徐大人嗎?徐大人一回來,我還你二百個梨錢,還不行?”
小販有什麼辦法?也只能陪她一塊兒盼徐鉉趕快回府。直到正午之後,徐鉉才騎著瘦馬從街頭走來。芭蕉公主像被牛皮弦射出去的箭一樣一躥而起,口裡叫著:“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