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想再說半句遮遮掩掩的話。那些傳言不是末將親自安排的,但末將知道此事,而且沒有阻止。”
“你當時在什麼地方?”
“末將就在偽宮之內的正堂。”
“你明知朕沒有崩逝,為何聽此謠言而不加阻止?朕如果來遲一步,或是沒有孫全照將軍在那裡彈壓,朕豈不成了你等的階下之囚?”
“陛下!”李漢瓊緊鎖雙眉,以一副傾吐衷腸的語氣說道:“武功郡王給末將看過先皇帝的親筆手詔,明明白白地說他崩逝之後,由武功郡王繼承大位,而陛下是依杜老太后遺命繼承的大位,末將在這兩者之間應該怎麼選擇?陛下為末將想過嗎?想我李漢瓊入宋以後,一直忠心耿耿,沒有絲毫的懈怠。末將可以毫無愧色地告訴陛下:攻打太原,末將是全軍第一勇士,可陛下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末將當時一心只想戰死疆場,也算留下個芳名!可惜蒼天不從我願,竟沒有讓末將一死了之!末將心裡有多苦,陛下何從知道!在陛下看,武功郡王是大逆不道,死有餘辜;在武功郡王看,陛下的大位應當由他來坐才是正理;而在末將看,不論是陛下還是武功郡王,都是太祖皇帝宏基偉業的繼承者,都是皇宗龍脈的延續,都是萬民百官的英主。為臣下者,惟知一個‘忠’字而已。若是讓末將忠於陛下而不忠於先皇和他的宗脈,臣以為不妥;若是讓末將忠於先皇和他的宗脈而不忠於陛下,臣亦以為不妥。這就是末將為什麼明知士卒們擁立武功郡王而不加阻止的原因。末將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人力無能為之事,只好由天命而定了。如果陛下真是上天降下的大宋天子,自有上天助佑;如果武功郡王才是上天降下的大宋天子,也自應該有
趙光義靜靜地聽完,凝視著李漢瓊,半晌說道:
“痛快!”
李漢瓊猜不出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木然而立,沒有應答。趙光義的手指又在案上敲擊起來,問道:
“你如何判定朕此次前來是要奪你的兵權?”
“不然陛下不會親自前來。”
“恰恰相反!”趙光義站起身,朗然駁道。“如果朕想奪你的兵權,只需要給曹彬或潘美下一道旨令,何須朕躬自衝風冒雪!李將軍,你把朕想得太小氣了。朕來安陽之前並不知道你要對朕講這樣一番話,但是很清楚你幫了德昭的忙。明知道你幫德昭還敢闖你的軍營,那不是奪你兵權,那是白白送死!現在聽了李將軍對朕傾吐衷腸,朕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你李將軍當然也應該知道,你的兵權仍舊可以穩穩地攥著,你想想吧,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漢瓊仍不相信,沒有回答。
“二十年前先皇帝杯酒釋兵權,面對著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大將大帥,符彥卿啊,武行德啊,袁彥啊,你也都認得。如果先皇帝膽子小,敢把這群人召進京城嗎?如今你李漢瓊不過是一個人,朕就怕了?不是怕,而是想和你李將軍推心置腹地把道理說清楚,話說開了,煙消雲散,朕不再猜疑你,你也不必再猜疑朕,不是君臣兩安嗎?李將軍,朕今天指著蒼天對你說句話:憑著你對大宋社稷的忠誠,朕若有害你之心,神明殛之!你如果想帶兵,就待在安陽,如果想養傷,就跟著朕回京師,隨你的便。”
直到趙光義說到“神明殛之”,李漢瓊才感動得湧出淚水,跪在地上,說道:
“陛下如此胸懷,末將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告訴九泉之下的党進老將軍,讓他安心,不用再為大宋的江山社稷憂勞了!陛下放心吧,末將就留在相州操練兵馬,陛下何時用末將攻打幽州,只要一聲號令,末將會豁出陛下送給的這條性命去衝鋒陷陣!”
趙光義輕輕拍了拍李漢瓊寬厚的肩膀,說道:
“李將軍,朕有點兒困了!”
“末將為陛下站一夜崗!”再說徐鉉攜芭蕉公主到了邠州,一晃也是幾個月。這其間拜望了邠州知州趙普幾次,趙普的身體的確很羸弱,不常出門,聞知徐鉉遭貶,只嘆了一句“朝中要亂”,就不再提京城的事了。徐鉉自知身為遠謫之臣,也不常到趙普那裡去攪擾,免得讓他為難。好在這裡沒有任何公務要他去做,活脫脫成了一個大閒人。不過邠州的嚴寒把他折磨得夠嗆,那芭蕉公主從嶺南來到北方,更沒有經受過什麼叫風如刀割,什麼叫凍掉下巴,什麼叫鵝毛大雪。還是趙普曉得他們的難處,差人送來幾床棉被褥。初時徐鉉恪守清白,與芭蕉公主分房而居,可芭蕉公主被凍得受不了,終於有一天,像個小猴兒一樣哧溜鑽進了徐鉉的被窩。徐鉉斥責她不知禮義,她卻死死地紮在徐鉉胸口上說:“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