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蒼老的面龐和花白的頭髮,樺哥垂頭答道:
“我雖然許久沒有在將軍身邊,也時常聽熟人說到將軍的情況,尤其是將軍待我母親無微不至,替我盡孝,單憑這一點,我在將軍面前就深感愧疚。可我是名將之女,一心想為國家建立功勳,還望將軍能夠多多體諒!”
“你母親整日裡想你,一聽說朝廷打仗,就四處打聽你參戰了沒有;一聽說你參戰了,就四處打聽你是不是安然無恙?就算你不念與我張某之間的情分,也總該惦念你的老母親吧?”張永德的話雖然帶著些埋怨的情緒,但不慍不怒,一副老者勸告年輕人的口吻。
一提到老母親,樺哥再也忍不住,悲悲切切地啜泣起來,不由回憶起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從開寶年間來到中原,一直到陪母親與張永德來到鄧州之前,她和母親幾乎一天也沒有分開過。其後獨自到白河去打造船隻,和母親相伴的時間便大大減少了。開寶七年發兵攻打金陵到如今,算來已經將近十年,連母親一面也沒見,她怎麼能不思念老人呢?
“不知我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今年春天中了風眩,病好以後半個身子行動不便。這半年多,一想起你就啼哭,口口聲聲要在臨終前見你一面。”張永德說到這裡,注視著姚樺哥,試探地問道:“你就不能和張某回鄧州一趟?”
姚樺哥聽說母親病成這樣,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孝順就好!”張永德的口氣完全像個父親,一直等到姚樺哥把頭抬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臉,他才又開口道。瞧著樺哥這副樣子,不知為什麼,他眼前又浮現出曹彩霞的哭態,大概是因為樺哥連哭的模樣都特別像曹彩霞。二十多年了,彩霞不知是不是也衰老了許多!“過兩天張某就帶你回鄧州去!”
“可是我計程車卒們怎麼辦?他們還在等著我回去呀!”看樣子樺哥是急於回鄧州看望母親,只不知軍務應該如何措置,十分為難。
“你不是說潘美讓荊嗣代你指揮了嗎?我也是當過將軍的人,這點事算不得什麼。打起仗來死的將軍多了,士兵們就都沒人管了?”
“可是潘美元帥只准我在京城待十來天,我臨走時和荊嗣將軍說的也是十來天,如今已經滿了!”姚樺哥顯得十分焦急,可她現在更想見到的是臥在病榻上的母親,想為伺候了她二十年的母親盡最後的一份孝心。
張永德見樺哥如此記掛她的軍務,略略沉思,說道:“此事關乎孝道,可以直接向皇上告假!”
姚樺哥搖搖頭道:“皇上一天到晚那麼多事,豈能管到我一個小小的軍將。”
“你放心,這不是什麼難事!”張永德寬慰樺哥說。“我本打算趕早帶你回鄧州,既然如此,我儘快去求見皇上。老臣要歸鎮,按情理皇上不會拒絕見我,到時候我順便將你的事情一句帶過,皇上還能不應允?”
姚樺哥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朝張永德點了點頭。張永德見天色尚早,顧不上與樺哥繼續攀談,騎上馬直奔宮城求見趙光義。
這些天來天氣異常寒冷,張永德戰戰兢兢地來到趙光義的暖閣,剛要跪叩,被趙光義止住,笑吟吟地說道:
“張將軍,你看看這是誰?”
張永德進閣時看到趙光義旁邊坐著一個人,由於低頭趨步,沒顧上辨認,此時抬頭,才認出是趙普:
“趙丞相!二十年沒見了,你可更瘦了!”
趙普回禮答道:“常言道:有錢難買老來瘦嘛。張將軍是個想得開的人,在鄧州一向可好?”
兩人寒暄畢,彼此都免不了感慨一番。趙光義前兩天已經見過張永德一面,見他雖然年紀已老,但身體尚健,精神也還矍鑠,動了重新起用他的心思,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安置他。今天正巧他來,順便問了一句:
第二十一回 姚將軍真情難吐(2)
“不知張將軍今年多大年紀了?”
“回陛下,臣與李漢瓊將軍同歲,今年五十有五了!”張永德故意把話說得充滿暮氣。
“五十五,好哇,正是大顯神威的好年紀呀!”趙光義高聲說道。“像張將軍這樣的英雄偉器,當年太祖皇帝居然忍心把你放到鄧州去賦閒,朕當時就不同意,可惜人微言輕。如今朕想讓張將軍再展雄風,如何?”
“陛下,當年到鄧州是臣堅請,不是太祖皇帝把臣擱置的。臣閒了二十年,成了廢人,哪還有能力再為陛下奔走哇。臣深感慚愧!慚愧呀!”
趙光義猜到他會這麼說。若是早幾年,也不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