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回到大名府,就不大容易重到雄州了。
北方的天氣說冷就冷,剛進十月,已是寒風凜冽了。李浚護衛著張永德來到雄州,知州何承矩盛情接待,在州衙裡為他擺下宴席。赴宴之前,張永德曾在州城左近大致繞了一圈,見此處並沒有邊塞的冷清,倒像一座鬧市,商賈往來,一片火熱,所以宴會剛開始不久,張永德便問何承矩道:
“雄州一線不聞戰備之聲,卻見貿易紅火,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何承矩應聲答道:“此乃太宗皇帝北征之後,宰相李昉所獻之策。中國與契丹在雄州一線互通商貿,以便使契丹南部之民重於交易獲利,輕於掠奪殺戮。久而久之,契丹之民鬥志漸衰,我朝伺機會成熟,再一舉收復舊疆。下官到雄州這幾年,一直在奉行這道聖旨。”
張永德聽罷,笑道:“李昉真是個書生,彼此貿易,難道只瓦解敵方的鬥志,卻不瓦解我方的鬥志?這是什麼道理?”
何承矩笑道:“張將軍不必為此氣惱,朝廷在雄州以南部署了重兵。另外,雄州以西的安肅、廣信二軍,雄州以東的清州、滄州皆有重兵備禦。末將前些日子又給朝廷上了一道書,言兵有三陣,日月風雲為天陣,山陵水泉為地陣,兵車士卒為人陣。如今天時於我當屬有利,兵卒也有必勝之心,惟地陣一事尚須加強:河北沿邊平原廣袤,山川之阻甚少,一旦契丹深入,突破我軍防線,便可直趨大名,進逼汴京。所以末將請求在雄州以南廣掘溝塹,只要堅持下去,溝連著溝,池連著池,形成北方澤國,契丹鐵蹄就會大大受阻。不知張將軍以為此舉是否可行?”
張永德聽何承矩說得有理,言道:“這個主意要比互市強得多!”
這一席極歡而散,過了兩天,張永德執意要到城西瓦橋關。何承矩不知何意,請求護從,被張永德謝絕,只帶著李浚一人,迤邐來到易水之濱,在一座墳前停了下來。張永德行至墳前,將身後帶來的一壺酒開啟,慢慢地澆灑在墓前石階上,又燃起一束香。直到香菸嫋嫋隨風散盡,他才坐在一個土墩上,低聲說道:
“樺哥,你雍熙四年二月十五離開永德,至今已經十三年了。永德離開雄州,再也沒來給你澆過一杯酒,燒過一炷香,對不起了!不是永德不想念你,是忙於王事,你可要諒解啊!這一回永德重回河北,不遠千里來為你盡心,你若有知,就掀起一股冷風,吹吹永德的臉吧!”
說罷,張永德默然閉上眼睛,不大工夫,從遠處刮過一股旋風,卷著黃土吹來,刺骨的寒風掃過張永德面前,在不遠處消散了!
張永德為此行做了周詳的準備,他不但帶來了香和酒,還特地帶了一條在雄州當知州時用過的毛巾,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易水邊走。李浚不知他要幹什麼,問道:
“老將軍有什麼事,下官替你來做吧!”
“此事你替不得。”張永德來到河邊,把毛巾在水裡涮了涮,又返回墓前,仔仔細細把那座墓碑擦抹乾淨。李浚見碑上陽刻著“皇宋將軍姚氏樺哥之墓”,又見張永德如此作為,不禁問道:
“張將軍,姚氏樺哥是誰呀?下官怎麼從沒聽說過?”
張永德沒理他,直到把墓碑擦完,才說道:
“這是老夫的夫人,大宋名將姚內斌的女兒姚樺哥的墓地!”
“夫人?”李浚大為不解地問道。“老將軍的夫人為什麼葬在此處?”
“因為姚將軍就是從瓦橋關走進大宋,走進老夫的心裡。”
“原來如此!張將軍真是大宋的傳奇人物。據下官所知,大宋朝除了老將軍之外,還沒聽說有誰是夫妻將軍!”李浚讚歎道。
張永德又在墳前坐了一會兒,自語道:“樺哥,再見了!”李浚把他攙扶起來,二人跨上馬,慢慢地朝城裡走去。
“老將軍,姚將軍是怎麼過世的?”李浚問張永德。
“雍熙年間攻打契丹,被契丹大將大鵬翼殺害了!”張永德語調淒涼地告訴李浚。“你想像不出姚將軍是個多好的人,長得漂亮,漂亮得人見人愛;作戰勇敢,平江南、徵河東,還和河東猛將楊業親自交過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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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張永德痴祭雙嬌(6)
“了不起!了不起啊!”李浚連連讚道。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對張永德說:“將軍提到楊業,下官倒想起來,他兒子楊延昭就在雄州西邊的安肅軍做知軍,將軍想不想見見他?”
“你也想見他?”張永德反問了一句。
“下官應該去見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