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正說到趙恆心眼兒裡,臉上流露出滿意和認同之色,這細微的神情,早被站在王旦身邊的王欽若看在眼裡,他不失時機地接著王旦的話奏道:
“臣以為王樞密的意見既不失陛下賞罰分明之意,又不失太祖、太宗兩位先皇以仁待下之心,最為中肯。”
趙恆又環視眾臣一過,說道:“眾位愛卿可以暢所欲言!”
沒人回答。百官各有各的考慮,有的人懼怕李沆的剛直,有的人懼怕王旦的圓滑。王欽若雖然僅是個翰林學士,但此人心術極多,又很受皇帝信任,所以也有人懼怕得罪了他,日後萬一栽在他手裡,沒有好果子吃。
“李丞相,朕認為王樞密的話還算適中,你還堅持要朕大開殺戒嗎?”趙恆想給李沆一個臺階下,緩緩問道。
李沆陰沉著臉奏道:“此事全憑陛下聖裁,臣只是擔心陛下為政過寬,會使臣僚們漸生驕怠慢逸之心,那樣一來,兩代先皇樹立起的令行禁止之風便會蕩然無存。”
“李丞相說得過於嚴重了!”趙恆打斷李沆的話。他認為李沆是故意在百官面前顯示他的忠直,又對王欽若道:“丞相堅決要殺,朕還是做一回好人攔住吧。不過貶要貶得荒遠些,否則不但李丞相心內不服,眾愛卿也不服哇。你看貶到哪裡才能厭服眾議?”
王欽若應聲稟道:“均、房不足以厭眾心,臣以為牛冕罪行最重,當貶到嶺海之南的儋州;張適可貶到廣南的連州。”
王欽若剛說罷,李沆氣呼呼地奏道:
“陛下,此等大事,豈能由一個翰林學士來定?”
李沆的話是有道理的,通常官吏的遷貶,都應該由中書省,也就是丞相府集議而定,只在個別情況下才由皇帝欽定,交翰林學士起草聖旨,斷沒有翰林學士可憑己意決定官吏命運的道理。不過王欽若腦瓜機敏,馬上說道:
“李丞相講得有理。不過下官只是回答陛下的詢問罷了,豈敢目無丞相,擅自做主?”
“好了!”趙恆止住二人的爭執,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王愛卿就按這個安排草寫制誥吧。”
“遵旨!”王欽若得意地答了一聲,退回原位。
“罰的議定了,該賞的還沒說呢。朕看雷有終戰地請命,意氣風發,苦戰了將近一年,功勞不小。李丞相,你看該受何等賞賜?”
李沆答道:“雷有終、上官正功勞卓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可是臣想對陛下講一個故事。當年太祖皇帝攻打西蜀時,派的是老將王全斌和曹彬。臨行之前千叮萬囑,讓他們儘量少殺人。王全斌沒有聽從太祖的囑咐,在成都坑殺了兩萬多降卒;曹彬則謹遵太祖之命,所過之處以安撫勸降為主。得勝回朝之後,王全斌不但沒受賞,反而貶為崇信軍節度使,曹彬受到了最高的獎賞。臣的意思是:雷有終、上官正在追殺之中,至少殺了六七千人,故而陛下在議賞之時,也不能以功掩過才是。”
殿內一片肅然,連趙恆也不知說什麼才好,憋了半天,才道:
“按李丞相的意思,雷有終、上官正只能受下賞,那個夔州轉運使丁謂,不但安撫了蠻夷,避免了一場大騷亂,還和蠻夷訂立了盟約,這個人倒應該受上賞!”
第四十一回 丁運使受召回朝(2)
李沆對丁謂的印象也不甚好,因為他早就聽說丁謂不是個安分人。不過這一次丁謂確實幹得漂亮,想壓抑他也沒有充足的理由,於是奏道:
“陛下聖明!臣以為雷有終和上官正可加官二等,不過要戒其以仁愛為念。”
趙恆立即應允,他心裡已經盤算好了:這是新露頭角的兩員猛將,為防遏西夏和蜀中再生事端,他打算把雷有終安排在長安,擔任陝西路的總帥。至於上官正,既不能把他調出蜀地,又不能讓他知成都府,他若知了成都府,非要鬧出事兒來不行。於是說道:
“聽說丁謂的文采不錯,就讓他回中書省做個知制誥吧。至於鎮守成都的人,朕以為太老的不行,太年輕也不行;太武了霸道,太文了懦弱,只有一個人能替朕守好西南!”
李沆應聲奏道:“陛下所說的人定是張詠!”
趙恆高興地點點頭,不無感慨地說道:
“唉,良材難得呀!”
王欽若猜想趙恆此時在蜀中用的心思很重,立刻有了主意,出列奏道:
“陛下,臣以為蜀中之所以屢屢騷亂,皆在於官吏苛酷,民不聊生。臣願親赴蜀中按問繫囚,督查官吏。只有從這個根本上入手,蜀中才能長治久安。”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