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草草地將報告的結尾寫完,又從頭讀了一遍後,發到組長的郵箱裡。站起來後,腿有點麻,腹部難受得更厲害。
三十度的氣溫,她竟然覺得冷。
陳子柚慢慢走到停車場,在自己的車旁站了幾秒鐘,決定善待一下自己,不勉強自己開車回去。
明天她可以早一些過來取車。所以她又慢慢走出辦公區的大院,站在街頭等計程車。
有一輛車在她跟前停下,卻不是計程車,而是她的年輕上司遲諾:“你今天沒開車?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您忙,我家很近。”
“別這麼客氣。你住72號小區對嗎?順路。”
一再拒絕上司的美意似乎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陳子柚道謝上車。
她住的小區管理很嚴格,陌生車輛進入一定要驗明正身。
陳子柚說:“到門口停就好了,謝謝您。進門很麻煩。”
“沒關係,你看起來不太舒服。這小區不小,你大概還需要走很遠的路。”
他耐心地登記,將行駛證留下,驅車進入小區。
這小區的佈局,樓與樓間錯落有致,車子轉來轉去,繞了好幾圈。陳子柚指指旁邊一家小超市:“請在這兒停,我去買點東西。”
“需要我等你嗎?”
“不用,旁邊那樓就是了。”她低聲說。
年輕上司顯然已經領會到她的顧慮,風度翩翩地告別,駕車離開。
陳子柚站在原地向他致禮揮手,直到那車子消失在視線裡,才轉身向自家那幢樓走去。
快走到門口時,樓前離她幾米外有車燈閃了一下。她本能地伸手擋住眼睛。
倒沒想過是壞人,她對這小區的安保措施很放心,只覺得車上的人的很無聊。
車門突然開啟,有人下車走近她,她頓時緊張起來。
好在及時看清那人是江流,她憶起了不久前江流說過江離城似乎要送她什麼東西。
她竟然忘記了。因為江流在她眼中一直像某人的影子一樣,缺少獨立存在感,所以她刻意忽略。
她一點也不期待江離城送她的“禮物”。
他向來不會安什麼好心,而且常常別出心裁。他送的東西名貴也好,稀奇也好,通常都帶了一個附加的目的,或者這才是他的本意:讓她覺得不舒服。
他送她栩栩如生的用黃金和綠鑽石鑲嵌的響尾蛇手鐲,她晚上起床時藉著月光在枕邊見到一條細長的線狀物閃著幽幽的綠光,嚇到尖叫。她最怕蛇,看到蛇的圖片都會反胃。
他送她精美華麗的寶石項鍊,掛在一隻波斯幼貓的脖子上,將貓關在精緻的籠子裡一起送她。她恨不得當時就把那隻貓從樓上丟下去,因為她對貓這種動物過敏,離她一米遠都能讓她全身紅腫。
不過近兩年,大概她的反應越來越平靜,他也漸漸失了興致,已經很久沒玩過什麼新鮮的創意了。
江流是空著手下的車,沒拿盒子也沒拿鮮花,還作了個請她到車那邊去的手勢。
陳子柚警覺地看了那輛車一眼。她直覺江離城這回要送她的東西在車後座。
什麼東西需要佔一處大空間呢?
一隻大塊頭的又醜又笨的名狗、一件從古墓裡挖出來的陪葬用的雕像……她腦中快速閃過幾樣不堪入目的禮物。
其實她最希望後座塞著一隻她可以抱滿懷的凱蒂貓毛絨玩具,那樣今晚她可以抱著它緩解一下腹痛——她會因此而充滿感激地為江離城祈禱。
在她遲疑的時候,江流那副石雕一樣的表情此刻也有了一點點古怪,嘴角在微微地抽著,似乎想起了以前她收禮物時的窘態。
陳子柚不動聲色地斜瞟了他一眼,很無畏地快步走向車的後門,一把將門拽開。她這幾年一直修煉內功,她才不會讓他看了笑話去,再回去轉述給他的主子聽。
可是這回她的確是愣住了,僵在那裡很久沒動彈。
後座沒有怪東西,只有江離城,在她開門那一瞬間側著臉看她。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月色下他的臉也很像雕像,細細地抿著唇,看不出什麼表情。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呆滯了,很久都沒反應,所以江離城的雕刻式表情漸漸有了變化,嘴角緩緩地勾成一個小小的帶著嘲弄的弧度:“驚喜?”
她如果會覺得“喜”那才叫有鬼了。陳子柚禮尚往來地擠出一個很僵硬的笑:“意外。”
她一向誠實,如無必要絕不說謊。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