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了遲諾就站在她的前方,神色如同她與他初識之時溫和而淡然。
遲諾說:”無論你怎麼看待我做過的那些事,我只能說,那是我的方式,即使你失望,我也不可能改變。但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歡你,愛上你,這個事實絕對沒有摻假。
陳子柚看著他,不說話。
遲諾又說:”我承認,我嫉妒那個傢伙。他與你曾經在一起的事實,令我更討厭他。但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我一直明白。你在我心目中,始終是最好的。請你相信。“
陳子柚低下頭。天色仍然未黑,但地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影子。
她將手放入遲諾的掌心裡,輕輕握住他的手,也被他緊緊握住。她輕輕地說:”我相信。“
陳子柚與遲諾第一次差不多也是最後一次的爭執,就這樣不聲不響地結束了。
因為很多東西都挑明瞭,彼此心中又存了一點芥蒂,他倆相處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遲諾待她更加耐心而細心,而她回應以溫柔服從。從外表看,他倆是絕對般配的金童玉女。
有時陳子柚也會感到不安。她會在深夜裡突然醒來,無法入眠,然後她會問自己,這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男人?我是否真的不會後悔?
這個問題的答案,之於她始終是一團亂麻。她在縱橫交錯的混亂思緒中只明白一件事,她其實只不過希望像大多數人一樣,有一個最正常的生活,白天時可以牽掛,夜晚時有人陪伴,然後生一個孩子,她會將自己成長中所有的遺憾都補償給他或者她。
遲諾完全可以給她這樣的生活。他夠強大,只要他願意,可以替她和孩子遮風擋雨;他長得不錯腦子也聰明,他們的孩子不會很醜很笨;他家境好,他們的孩子將來不會受欺負;而且他看起來似乎很愛她,又很瞭解她。
她其實沒有什麼勇氣和力氣,也沒有信心再去找一個能夠符合這麼多條件的男人。
當她年少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自己的另一半,如何的容顏,如何的個性,又會與她如何的相識相愛。但是現在,她已經不願再做任何的假設。
蘇禾倒是個很乾脆的人。那日她在逼出陳子柚宣言一般的宣告後,答應她不再騷擾她,她果然說到做到,在她的生活中銷聲匿跡。
遲諾似乎也收了手,雖然他什麼都沒講,但是陳子柚在不經意瞟向財經版和偶爾看財經新聞時會發現,風向不知何時又變化了。恰逢年尾,政府的各類表彰甚多,江離城現在順風順水,名利雙收。
遲諾也很順風順水,與她訂下婚期,又獲得升遷,被人稱作事業愛情雙豐收。
生活如此平靜,平靜得一如她最完美的想像。
遲諾的升遷的同時帶來了選擇。他有被調到本省的海濱城市主執一個政府投資大專案的機會。得到那個機會,他的前景更加一路坦途,光明無限。
他的遲疑只為陳子柚,他問她是否願意陪他一起。
陳子柚也遲疑了很久。
當外公過世,她真正的孑然一身時,都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生養她的城市。雖然所有的親人都離開了她,但是這裡有他們的棲息之地,這裡也有留下過她各個時期腳印的她所熟悉的舊街道,老房子。儘管城市已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但她站在被佔用了大半隻剩一個角落的兒時玩耍過的公園時,仍然有一種歸屬感。只要留在這裡,無論她對未來多迷茫,至少她的腳下是她所熟悉的土地。
她害怕當自己離開多年以後,仍然孑然一身地回來,已經找不到任何自己曾經的回憶,那時候,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她考慮了一個小時,然後對遲諾說:”我跟你走。“
這句話說出口,她覺得一顆心真的沉下來了。她不必擔心以前的那些顧慮,因為她不再是一個人。而且,她終於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選擇。
遲諾先過去安排一切,他在兩三個月的時間裡,頻繁地往返於兩地。而當來年春暖花開之時,陳子柚也會到那裡與他會合。並且,在那之前,他們會按計劃先結婚。
陳子柚最後一次遇見蘇禾,是在她曾經做過一陣子義工的慈善幼兒園。那裡的孩子,大多是政府出資撫養的孤兒,不像別的孩子一樣有家可歸,有寒暑假。每年新年來臨之前,他們盼望的只不過是更多一些的糖果。
她每個大一點的節日都會去看望這些孩子們,帶去漂亮的圖畫書,文具,還有一些玩具。這些孩子換了一批又一批,有的被人領養了,有的生病離去了,也總會有更幼小的孩子補充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