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卿但笑不語。她太瞭解大夫人陳氏這一類人了,自小就在血腥裡摸爬滾打,一個連自己都不敢深信的人,又怎麼會是相信其枕邊人呢。大夫人陳氏這樣的人,最會分析各種可能會遇上的境況,然後未雨綢繆。作為一個在丞相府數年與夙沙煥都沒有拌嘴一句的女人,有關於夙沙煥的罪證,收集的決然也是少不了的。
“對於他們,你,真的狠得下心來?”憐卿反問夙沙寧,畢竟,夙沙煥的生父身份,以及大夫人陳氏的養母身份,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你不也是一樣。”夙沙寧斂下雙眸,與之一併斂去的,還包括她雙眸之中的某些情緒。
憐卿想說,“不,我和你不一樣”,話到嘴邊一斟酌,就又原路給吞嚥下去了。她並沒有立場說這句話,在某種意義上,她,其實是和夙沙寧一樣的。一樣無情,一樣六親不認。
“本想著在你這兒過幾天的清閒日子的,看來又不行了。”夙沙寧往後一仰,用枕頭直接將整張臉都遮住,如此嚎叫著。
憐卿上前拍了拍夙沙寧的手背,這麼久的相處,心,也已經早就柔軟了。以前對於夙沙寧還有過的恩恩怨怨,慢慢地,在時光的消磨之下,在兩個人的接觸之中,也隨著消失不見了。剩下的,便是她對這個女子的憐惜,還有那麼一些心疼。
知道這個時候夙沙寧的心緒脆弱,憐卿抱了抱夙沙寧,伏在夙沙寧的耳邊,細聲細語地道:“願你日後,得一人心,從此白首不相離。”
因為枕頭遮住了整張臉的夙沙寧,原本就已經是溼潤了的雙眼,在聽到了憐卿的這句話之後,情緒終於是崩潰,眼淚在枕頭上,迅速地塗下繚亂的圖案,無聲地哽咽。這些年過得是有多辛苦多沒有尊嚴和顏面,她也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偏偏是在改邪歸正之後,被恢復了的除了良善之外,還包括脆弱和失措。可是,夙沙寧並不認為,這樣的自己是無用的。野心勃勃的曾經,早就被她殺死;現在的模樣,才更像是真正的自己。
無疑,憐卿的這句話,直接擊中了夙沙寧的心臟。縱然以前她是一個壞人,也是渴望著,能夠有一天,在經歷了驚濤駭浪之後,然後遇上一個將她放在心上的人,被珍視被保護被獨有情鍾,讓她從此免於流離失所顛沛流離。當這話從憐卿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夙沙寧才是發現,原來她竟然是這樣的渴望著,渴望著這一天的到來。
憐卿尷尬,又不好扒開夙沙寧的兩隻手,美目裡面均是無奈。以前見過狠絕無比的夙沙寧,如今梨花落雨起來,竟是讓她不知如何勸說了。本就是清心寡慾的女子,雖然有一個八面玲瓏心,卻是不習慣安撫人。她輕輕地在眉心處揉了揉,索性為夙沙寧輕輕地拍起背來。
紫玉一進門,就看到夙沙寧躺在床上,發出難受的嗚咽聲音來。而憐卿就坐在床榻邊上,一下一下的拍著夙沙寧的後背,給以夙沙寧安慰。難得啊,張牙舞爪慣了的夙沙寧,也有傷心欲絕的今天。
“怎麼了這是?”紫玉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屋內正中央的桌子上面,然後開口詢問。
聽到紫玉的聲音之後,夙沙寧快速地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淨,在憐卿的遮掩下,將頭髮和衣裳也稍微的打理了一番,這才是對著紫玉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來。
紫玉慢吞吞的蹭到憐卿的身邊,看清楚夙沙寧那一雙紅腫的眼睛,“寧小姐,這是遇上了什麼傷心事嗎?”
接收到夙沙寧求救的眼神,憐卿只得是開口為紫玉解釋,“還不是在感時傷秋,無大礙。”
夙沙寧也覺得丟臉,因為一時情緒失控,就大哭了起來。等情緒平靜下來,卻是發現,那個戳中她崩潰的點,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看來,是因為最近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過於安逸,所以才又給了自己這樣一個發洩的機會。
丟臉是一回事,但是夙沙寧發現,原來不隱藏情緒,盡然是這樣痛快的一件事情。
“沒事兒就好,”紫玉一語帶過,本來就沒有詢問的心思,自然也樂得聽到這樣的答案。只是對著夙沙寧微微一笑,便將視線全數都傾注在了憐卿的身上。
“玉姐姐,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憐卿一邊摸上自己的側臉,一邊看著紫玉問道。
紫玉溫熱的手心正抵著憐卿的手背,聞言粲然一笑,“沒有,就是發現卿卿今天格外好看。”
憐卿失笑,“再好看也抵不過玉姐姐無雙的容顏。有你這個大美人兒在這兒,我還哪裡敢說自己的漂亮呀。”
夙沙寧在一旁看著,疑惑不已。為什麼,她覺得,紫玉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