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著一股血腥味、汗味和潰膿的傷口的臭味。那一整天,除了兩次吃飯的時間和五分鐘的休息以外,手術一直繼續著。到了晚間很遲的時候,最後一個手術才做完。他們走出去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隨即回來開會討論改善對這個地區的傷員的照料辦法。
他們的討論是簡短中肯的。在前線與後方之間的村子裡將設立一系列的救護站。站上有衛生工作人員和器械給向後方運送的傷員進行初步治療。
“戰地醫療隊直接到火線上去工作,”白求恩強調地說,“是我們所能實行的最重要的改革。我確信這樣做一定能大大減少我們的死亡率。”
“我同意,”王說。“在一星期內我們就要給敵人再來一個伏擊戰。你能準備好跟我們一起行動嗎?”
“早一天通知我們,我們就準能趕到。”白求恩回答。“我們明天早上去楊家莊的後方醫院,離這兒十英里地。我們在那兒聽你的訊息。”
王緊握住白求恩的手,搖動了兩下,一次往上,一次往下。“我們下星期見,大夫,”他說。
11月27日晚上,一個通訊員從王旅長的司令部來到了楊家莊,送一封信給白求恩,同時還帶來一件禮物:一匹從敵人那兒奪來的慄紅色駿馬。按照慣常的手續,信先交給了董去翻譯出來。董獨自在屋子裡讀完這封信,看了看鐘點,忖度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去找遊大夫商量一下。
他在遊的屋子裡找到了他,遊正在用雞油擦皮帶。“同志,”董帶著不安的神情說,“你是白求恩的助手,我要徵求你的意見……王旅長給白大夫來了一封信。信上說那個預定的襲擊要在兩天內發動……在靈丘北面。我不知道我們是應該現在把信送給白求恩,還是等到明天早上。你有什麼意見?”
“為什麼不等到明天早上呢?”遊問道。遊有四十上下年紀,胖胖的身體,一張和藹的臉。他一向以沉默寡言聞名。有人曾開玩笑地給他做過統計,結果說他一天說不上十句話。現在,他提了問題以後,就帶著詢問的神情望著董。
“他會非常生氣的,”董說出了他自己的意見。“但是在這三天內他做了四十個大手術。他已經有好多個星期沒睡過整夜的覺了。雖然路程很遠,可是我明天早上告訴他,時間還是來得及的。倘若我現在告訴他,他一定要立刻準備動身的……那他就又得不到休息了……聶司令員曾親自囑咐我們多注意他的健康。”董焦慮地皺起了眉頭。“但是你知道,只要他聽說什麼地方有傷員,他是會怎樣的……”
遊擦完了皮帶,慢吞吞地說:“今天晚上白求恩是能夠睡覺的。所有的手術都做完了。要是你等到明天早上再給他這封信,他當然要發脾氣的,但是發脾氣總比他不休息要強些。他的體重已經減了很多。儘管他工作能比任何人都快,時間能比任何人都長,但是他疲勞極了。他現在不是用這個工作——”遊屈曲了一下胳臂的肌肉——“而是憑著這個。”他用一個手指頭指指他的頭和心。“我可以看看那封信嗎?”這是董聽見遊大夫說過的最多的一次話。
遊看完了信就抱憾地說道:“不成,這封信我們現在就得給他。這是王旅長本人來的信。信上明白寫著這次襲擊是非常重要的。要是出了岔子,我們是擔當不起這個責任的。我們應該對白求恩說明天出發,時間是一定來得及的。可是我們千萬別說留出時間讓他休息,因為那樣他會馬上就要去的。”
結果董同意了。他到了白求恩的屋裡,白求恩正在燈下工作。從桌上放著的手稿,董看出白大夫又在編寫醫學教科書的另一章了。
“王將軍來了一封信,”董說。他把信譯成了英文,隨後就偷偷地瞅著白求恩。一點不錯,董心裡想,大夫確實需要休息。他穿的布褲子顯得特別肥大。他上身穿著休息時候仍然穿的翻領毛衣,肩膀越發顯得瘦削了。只有他的眼睛仍然透露著旺盛的精神,即使他在看書和做手術時戴的白金邊大眼鏡後面眼睛眯了起來,也還是一樣的。
白求恩找了一張地圖,把它攤開在桌子上,計算了一下距離。“還好。離前線大概有二百里地。”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董審慎地說,“我告訴他們什麼時候準備出發呢?明天早上幾點?”
白求恩把眉頭一皺。“現在是十一點。好吧,明天早上五點。怎麼啦,那有什麼不妥當?”
“從現在到五點只有短短的六個小時。這樣,連睡覺和上馱子一共才只有五個小時。”董思忖著,要是五點出發,白求恩幾乎睡不到四個小時。“也許七點動身可以多一點時間準備?”他提議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