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的嘲弄,這裡確實評說了長三妓女從嫖客中選擇體己相好的標準。19世紀末的一部指南書提出說,110妓女選嫖客同嫖客選妓女是一樣的,長相好,年紀輕,是兩條主要標準。老而醜的客人被告知他們無論如何都會相形見絀。 這一主題在20世紀的文字中經久不衰。1920年編的一部清代的稗官野史說到光緒年間,有一名叫德仙的妓女被一金姓闊客相中,而德仙終日“落寞殊異”,極有可能嫌其“面麻而黑,貌實不”。本來她已答應他寄宿,然而另有客至,德仙即毀前約。金提出贈二十金,“聊助花粉費”,德仙仍是不依,只囑他改日再來。待他再次前往,卻發現她剛留客過夜,那客被形容為“美少年,翩翩濁世佳公子也”。金朝這青年只看一眼,“因悟德仙奚落之由”,遂告知德仙“今已矣,繁華夢醒矣”,除去夜度費用外,另又加付給她僕婦等的小賬。德仙如數收進,又討四元“嬲金”。金不允,德仙再次索要,金終於動怒道,“汝鴛夢同人,而蠅頭逐我。”有意思的是,老鴇不得不出面“請肆筵謝過”,但是故事並未說老鴇可以迫使德仙同金過夜。 諸如此類的故事形成了一種說法:“姐兒愛俏,鴇兒愛鈔。”1939年的一部指南書對此說得更明白,妓女愛的就是“小白臉”(上海俚語,指長相好的青年男子): 還有一種,是喜歡小白臉胡調的,她們出堂差看見了小白臉,兩隻腳便像鐵鑄的一般,死也不肯走,便胡調胡上了。 這裡“胡調”的意思說得相當明確,就是上床了。儘管作者要說的是妓女在感情上朝三暮四、出爾反爾,這段文字卻也表明妓女可以選擇自己的客人,再說她們自己也有情慾,其行為有時是情慾所至。 然而指點嫖客如何贏得大先生好感的文字並非一味強調長相。金錢是很重要的因素。叫大先生的堂差比叫小先生貴一些,因為她們懂行、專注,又有許多稔客追逐她們。書上說,想對小先生動腦筋只能鬼鬼祟祟的,同大先生就不一樣了,儘管可以大膽、直率地說出願望,不過自己的分內之事也一定要做好。例如每逢初一、十五要來喝酒、做花頭,111節日裡要收下特別準備的菜餚並會鈔,冬至付帽子錢,立夏付扇子錢,正月裡付果盤錢。最好不要摳摳搜搜的:“如果有心規避,就是坍自己的臺,不給她的面子,那是不可以的。” 結交妓女首先要考慮的是讓她所在的妓家多進賬,讓她有面子;但接下來還有一件不可少的事情,即多贈財物,饋贈會落到妓女自己的腰包裡而不是妓家的錢櫃中。走運的妓女叫“紅先生”,一般不肯留宿客人,想留下事先要滿足一些條件,可能是送幾隻金手鐲或一隻鑽戒,並付賭賬酒賬外加20至40元小賬。特別闊綽的,想要的又是大紅大紫的先生,竟可為共度一宵拋擲千金。 錢財卻不是惟一的變數,這更讓嫖客感到頭痛。一部指南書嘆道,“耗費萬金,不能一親芳澤的”大有人在。 1932年有一部上海的遊覽指南書,其中題為“嫖的門徑”的部分就大談這個問題。指南書直接為嫖客指點說:“做了花頭成了熟客,再進一步當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盡了義務,享些權利,這本是事理所當然。不過這事沒有定例。”接著解釋道,“很有許多做了不少花頭,還是不曾下水(即發生性關係),有的未做花頭,已嘗風味。”作者指點說,關鍵在於客人的功夫。他不只應手面大方,還須講究衣著的品位;應注意邀約有資格的嫖友同夥一起前往,如此“她們怕懼三分,不敢作弄”。假如他“體貼入微,胡調的地方胡調,莊重的地方莊重”,那麼“何論使標勁的紅妓,也當做你胯下的俘虜”。另有一位作者發揮說,關鍵是兩個字,“小”和“閒”。“小”說的是事無鉅細,都要悉心關照,例如幫她穿上外套啦,送她上電梯啦等等(1939年出版的這部指南書揉進了外來的、向婦女獻殷勤的騎士派頭和外來的技術)。“閒”說的是每日務去看她,如此他的體貼和牽掛便會給妓女留下印象。指南書又奉勸說,如不這樣做,那麼就要靠金錢權勢、而不是愛慕來得到妓女的身體了,女人不信服他,也就談不上愛,這樣的關係還是不結為上。嫖大先生和嫖小先生的道理是一樣的,客人圖的不只是肉體的關係,而是要“彼此戀愛”,書中描寫說這種情愛的關係是“很有滋味的”。 20世紀30年代出現了圖改革的娼妓生活寫照,對高等妓女的再現也隨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112儘管她們仍被刻畫為甚具魅力的女人,有本事“勞動”客人、令其心甘情願掏腰包,然而金錢卻已不是她們惟一的驅動力了。相反,她們被說成是情感上深受摧殘的物件,為了愛會孤注一擲:
第四章 情感事務(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