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睡太死了,該醒醒了!
“我懂了,簡老師要說的意思是,色彩就是思想。”
“對!只有色彩才能產生思想,思想才是藝術,而不是拙劣的信手塗鴉!”簡晗把幾管油彩放在妏秋面前。你叔叔不是具有鋼筋鐵骨般意志的共產黨。“你把它們隨心所欲擠在畫板上,然後隨意調配,我看看你對色彩的感覺。”
妏秋臉紅紅的,也不知是激動還是膽怯,她一個人躲在一邊“玩”色彩去了,而簡晗則站立在窗前,久久地望著窗外,心裡翻滾得像一團烏雲……
下午也是,妏夕心無旁騖聽她講述和絃的基本知識,而她則心猿意馬,腦子裡不但被劉曉鷗佔據,那叮叮咚咚的琴聲還讓她想起了小坂茂。尤其在教妏夕彈奏音節練習時,她彷彿感覺到小坂那凍紅的手指正放在她手指上,耐心地糾正她手指與琴柄的角度。尤其她把手指插進妏夕左手虎口,讓它與琴柄保持一定距離時,那種溫馨甜蜜的感覺一下子灌滿她的內心。
“薩庫拉,薩庫拉,雅友衣諾索拉瓦……”這首緩慢抒情的《櫻花》就是小坂一字一句教給她的,她準備把它教給妏夕,作為對小坂的一種遙不可及的寄思。
這是一種折磨,躲是躲不掉的。她不是沒有愛國心,她不是不痛恨中華民族的敗類,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總讓她認為那是男人們的事兒,與一個小女子無關。現在的中國,滿目瘡痍,外權入侵,民不聊生。真就像梁啟超先生於1905年寫的《俄羅斯革命之影響》:“電燈滅,瓦斯竭,船塢停,鐵礦徹,電線斫,鐵道掘,軍廠焚,報館歇,匕首現,炸彈裂……”
現在想來,DD’s咖啡館裡發生的一切,讓她經歷了一場愛國主義教育的洗禮,她感覺胸中有個東西急欲湧出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憋在那裡讓她痛苦萬分。
半夜的時候,她發現吳瘦鏞憋得更難受,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從樓上傳來,那是昨天滴進酒瓶的液體在發生著作用,並且以初期感冒徵兆表現了出來。她興奮地坐起來,支著耳朵,聽了一遍又一遍,但很快又軟軟地倒了下去。光咳嗽有什麼用?能不能繼續讓他咳下去還是個未知數,計劃全被劉曉鷗打亂了。她知道他們不喜歡這種方式,他們想讓他轟轟烈烈地死,他的死一定要震撼所有投敵叛國的漢奸,而不是靜悄悄被病痛折磨。
凌晨4點,她仍然翻來覆去,拿不定主意。她沒有加入軍統鋤奸的心理準備,捨不得讓吳瘦鏞輕易消失,更不想讓軍統強硬地攪亂她的暗殺計劃。愛國對於剛從日本歸來的她來說,還有些陌生,她不可能迅速從“家仇”轉換成“國仇”,她的心還沒那麼赤,血還沒有沸騰。她面臨的問題是,軍統突然插進來攪局,她一下子無所適從了。
讓簡晗的鮮血沸騰起來的是一個星期後的深夜,吳瘦鏞從外面回來,大概喝了不少酒,叮叮咚咚地向樓上走著,吵醒了睡夢中的簡晗。她側耳一聽,有黎哥的聲音,有薛媽的聲音,外面一片嘈雜。簡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起身披上衣服,把門拉開一條縫隙,見黎哥和薛媽正攙扶著吳瘦鏞向樓上一步一步挪去。吳瘦鏞本來不胖,但喝醉的人體重比平時要增加一倍,一個人根本拖不動。吳瘦鏞全身的重量全架在胳膊上了,兩隻腳等於沒用,沉重的皮鞋蹭著樓梯,每上一格就“咯噔”響一下,把整個吳宅都敲醒了。妏秋也披著睡衣出來了,一見父親喝成這樣,嘴上不滿地咕噥著,“哐當”一下關上了門。
第三章 跟蹤到琴行的神秘男人(7)
簡晗聽見薛媽說:“不能喝你就別喝!”
不能喝你就別喝!不能喝你就別喝!看你吐的。薛媽對母親說。
簡晗打了一個寒戰,重新回到床上。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言,只不過時過境遷。簡晗想起母親,一陣無以名狀的悲哀襲上心頭,她真想媽媽啊!
此時,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黎哥下來了。簡晗聽見大廳的大門開啟又關上,又聽見黎哥對外面徹夜巡邏的保鏢們交代著什麼,大概是要他們提高警惕什麼的。自從吳宅被炸後,吳瘦鏞的保鏢又增加了10個,加上原來的20個,總數達到30個,裡三層外三層的,整個吳宅被保護得嚴嚴實實,別說劉曉鷗他們幾個大活人,連只蒼蠅都很難接近吳瘦鏞。怪不得軍統要找到她,想利用她家庭教師的身份迅速制裁吳瘦鏞。
夜重新靜下來,吳宅裡悄然無聲,簡晗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這時,她聽見了哭聲。起初她以為是錯覺,大半夜的誰在哭?可是她感覺真的是哭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是那種很低沉很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