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看了榜文,問店小二道:“問壁何宅?患的是甚病,沒人識得?”小二道:“此地名諸家莊。間壁住的,就是諸老員外,生得如花似玉一位小娘子,年方一十六歲。若干人來求他,老員外不肯輕許。一月之間,忽染一病,發狂簷語,不思飲食,許多太醫下藥,病只有增無減。好一主大財鄉,沒人有福承受得。可惜好個小娘子,世間難遇。如今看看欲死,老夫妻兩口兒晝夜啼哭,只祈神拜佛。做好事保福,也不知費了若干錢鈔了。”小員外聽說心中暗喜,道:“小二哥,煩你做個媒,我要娶這小娘於為妻。”小二道:“小娘子一生九死,官人便要講親,也待病痊。”小員外道:“我會醫的是狂玻不願受謝,只要許下成婚,手到病除。”
小二道:“官人請坐,小人即時傳語。”
須臾之間,只見小二同著諸公到店中來,與三人相見了。問道:“那一位先生善醫?”二趙舉手道:“這位吳小員外。”褚公道:“先生若醫得小女病痊,帖上所言,毫釐不敢有負。”吳小員外道:“學生姓吳名清,本府城內大街居祝父母在堂,薄有傢俬,豈希罕萬錢之贈。但學生年方二十,尚未婚配。久慕宅上小娘子容德俱全,倘蒙許諧秦晉,自當勉效盧扁。”二趙在傍,又幫襯許多好言,誇吳氏名門富室,又誇小員外做人忠厚。諸公愛女之心,無所不至,不由他不應承不。 便道:“若果然醫得小女好時,老漢賠薄薄妝查,送至府上成婚。”吳清向二趙道:“就煩二兄為媒,不可退悔!”褚公道:“豈敢!”當下褚公連三位都請到家中,設宴款待。吳清性急,就教老員外:“引進令愛房中,看病下藥。”褚公先行,吳清隨後。也是緣分當然,吳小員外進門時,那女兒就不狂了。吳小員外假要看脈,養娘將羅篩半揭,幃中但聞金訓索琅的一聲,舒出削玉團冰的一隻纖手來。正是:未識半面花容,先見一雙玉腕。
小員外將兩手脈俱已看過,見神見鬼的道:“此病乃邪魅所侵,非學生不能治也。”遂取所存玉雪丹一粒,以新汲井花水,令其送下。那女子頓覺神清氣爽,病體脫然,褚公感謝不荊是日三人在褚家莊歡飲。至夜,褚公留宿於書齋之中。次日,又安排早酒相請。二趙道:“擾過就告辭了,只是吳小員外菸事,不可失信。”褚公道:“小女蒙活命之恩,豈敢背恩忘義,所諭敢不如命!”小員外就拜謝了岳丈。褚公備禮相送,為程儀之敬。三人一無所受:作別還家。
吳老員外見兒子病好回來,歡喜自不必說。二趙又將婚姻一事說了,老員外十分之美,少不得擇日行聘。六禮既畢,諸公備千金嫁裝,親送女兒過門成親。吳小員外在花燭之下,看了新婦,吃了一驚:好似初次在金明池上相逢這個穿杏黃衫的美女。過了三朝半月,夫婦廝熟了。吳小員外叩問妻子,去年清明前二日,果系探親人城,身穿杏黃衫,曾到金明池上游玩。正是人有所願,天必從之。那褚家女子小名,也喚做愛愛。
吳小員外一日對趙氏兄弟說知此事,二趙各各稱奇:“此段姻緣乃盧女成就,不可忘其功也。”吳小員外即日到金明池北盧家店中,述其女兒之事,獻上金帛,拜認盧榮老夫婦為岳父母,求得開墳一見,願買棺改葬。盧公是市井小人,得員外認親,無有不從。小員外央陰陽生擇了吉日,先用三牲祭禮澆奠,然後啟土開棺。那愛愛小娘子面色如生,香澤不散,乃知太陰煉形之術所致。吳小員外歎羨了一回。改葬已畢,請高僧廣做法事七晝夜。其夜又夢愛愛來謝,自此蹤影遂絕。後吳小員外與褚愛愛百年諧老。盧公夫婦亦賴小員外送終,此小員外之厚德也。有詩為證:
金明池畔逢雙美,了卻人間生死緣。
世上有情皆似此,分明火宅現金蓮。
第三十一卷 趙春兒重旺曹家莊
東鄰昨夜報吳姬,一曲琵琶蕩容思。
不是婦人偏可近,從來世上少男兒。
這四句詩是誇獎婦人的。自古道:“有志婦人,勝如男子。”且如婦人中,只有娼流最賤,其中出色的盡多。有一個梁夫人,能於塵埃中識拔韓世忠。世忠自卒伍起為大將,與金兀朮四太子相持於江上,梁夫人脫眷洱犒軍,親自執杆擂鼓助陣,大敗主人。後世忠封靳王,退居西湖,與梁夫人諧老百年。又有一個李亞仙,他是長安名妓,有鄭元和公子嫖他,吊了稍,在悲田院做乞兒,大雪中唱《蓮花落》。亞仙聞唱,知是鄭郎之聲,收留在家,繡蠕裹體,剔目勸讀,一舉成名,中了狀元,亞仙直封至一品夫人,這兩個是紅粉班頭,青樓出色:若與尋常男子比,好將中幗換衣冠。
如今說一個妓家故事,雖比不得李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