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袞聽到“涼州”二字,身子僵了僵,迅即恢復如常,應了一個“好”字。對手的一絲一毫細微的變化,都被種無傷看在眼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吉德尼瑪袞不愧英雄兩字。
背酒的親兵放下酒袋,取出夜光杯,斟上美酒,躬身退下。
吉德尼瑪袞吃一塊肉,灌一口酒,道:“酒是好酒,味道嫌淡了些。”
無傷道:“大宋幅員萬里,美酒無數,君可有意乎?”
吉德尼瑪袞面色悲悽,彷彿一下子想到了本已忘卻的往事,喃喃道:“八歲那年,爹爹被頭人活活打死。那年的冬天,雪很大,死了很多的牛羊,雲很低,好像就在頭頂,太陽紅彤彤的,直直地看著太陽,眼睛都不會痛的!”
看來,這就是他的故事了。
“我十二歲,孃親從頭人那裡回來,給我們帶回來最好吃的糌粑、乳酪,就著孃親親手釀造的青稞酒,那是人間最美的味道了。現在,什麼都有了,卻再也尋不回那餐的味道。那是我和孃親吃的最後一頓晚飯,當天晚上,孃親跳進了西海湖;可是,我一直覺得,孃親從來沒有離開過,就在天上的雲彩後面,看著我。”
唉,原來是苦水裡泡大的孩子。
“所以,我不能讓孃親失望,要為孃親報仇!我殺了頭人最愛的兒子,偷了他最喜歡的馬,把他最喜歡的女人,脫光了衣服,吊在雪地裡,嘿嘿,那女人的身子,比西海湖邊的雪還要白呢!”
一個比狼還要危險的人。
“西海湖很大,卻再沒有我容身之地,稀裡糊塗地投軍,還是一名奴隸,軍隊裡最低等的擒生軍。第一次戰鬥,我射死一名宋軍都頭,做了十人長。從那時開始,我只相信自己手裡的狼牙棒,自己手裡的箭。殺一個人,身上就會多一件護具;第五次戰鬥之後,我已經有全身的盔甲,從那之後,我不停的殺人,不停地升官,一直到了今天。換做是你,會不會降?”
說完,兩人相視暢笑,杯子一撞,喝乾杯中酒,上馬,死戰!
兩馬盤旋,吉德尼瑪袞雙手舉棒,一記“力劈華山”,狼牙棒瞬間變成了一座山,哪是在劈山,而是將一座山砸了下來。無傷左腳點鐙,戰馬向左側滑開,閃身躲過重擊,寶刀連斬三刀。第一刀,無風起浪;第二刀,驚濤拍岸;第三刀,翻江倒海。
“嗷,”吉德尼瑪袞長嘯一聲,拉回大棒,不顧危險,兀自搶攻。無傷輕巧地躲過攻擊,刀擦著對手的頭盔飄過,盔上的紅纓,宛若春日的飛花,春天要到了嗎?
宋軍高聲喝彩,吉德尼瑪袞毫不在意,與一人戰與萬人戰,沒什麼分別,不過是一次戰鬥而已。
大戰百餘合,無傷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吉德尼瑪袞,人狂馬狂棒亦狂。
忽然,遠方傳來號角聲,吉德尼瑪袞也不招呼,撥馬就走。打到這個時候,正在興頭上,就這麼走了,還象話嗎?無傷打馬疾追。
轉過山坡,對手還未走遠,枯黃的林木間,亂箭齊發,無傷叱喝一聲,手中刀化為護身甲,耳輪中就聽“叮叮噹噹”一陣脆響,身後是一片碎屑,無傷的速度不但沒降低,反而越來越快。
身前三尺,蹦出一道絆馬索,寶馬玉逍遙,如有神助,高高拉起,一躍而過。無傷取出懷中匕首,應聲而出,匕首連續破掉兩道絆馬索,“錚”地鏢進岩石縫隙,刀身沒入,表面只剩下一個手柄。這時,身後的騎兵趕上來,亂箭齊發,為主帥的前進掃清障礙。
山間地形複雜,翻過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轉過一道彎,還是一道彎。前一刻,吉德尼瑪袞明明就在幾十丈外;此一時,竟失去了蹤影。無傷定神向四周觀看:四面都是壁立的山峰,前方可還有道路?
“探路!”
十幾騎向前衝去,不大的功夫返回來,前面是高山擋路,已是無路可走。心中警兆突起,無傷令道:“後隊轉前隊,撤!”
就在這時,後方喊殺聲起,轉到前來,巨石、樹木如雨點般從兩側山頂落下,瞬間,已將道路牢牢封死。
“衝出去!”
一聲令下,士兵們吼叫著向外就衝。一塊石頭砸下來,直接將一名兄弟的腦袋砸爛;滾木挾裹著無邊的力量,呼嘯而下,連續撞倒三四匹駿馬,馬上計程車兵摔在地上,當場死了兩人。
這樣蠻幹,恐怕也不是辦法。
“第一軍下馬,上山!”
山,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你要上去,也要人家答應才行。一刻鐘的光景,上去十餘丈,死了幾百人,在現在的情勢之下,神臂弓、火龍箭都難以發揮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