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走出來的蕭皇后瞧見裴虔通在場,穩定了情緒,以一種求饒的姿態,希望以情打動對方:
“裴卿,你難道不是皇上的老友嗎?常言道,舊情難忘。有什麼難解的怨恨,非謀反不可?”
“臣並未謀反。”裴虔通拱手行禮,“將士們想回家,乞請陛下離開江都。”
楊廣心頭一喜,抱著僥倖的心理滿口答應道:“朕也住膩了,正準備回去,只是長江上游的運糧船還沒有到,拖延了時日。眾卿的歸心如此迫切,我們就一起動身好啦。”
“皇上定奪下來了,一切都好解決。”裴虔通留下一股人馬看管帝后,自己帶著其他將士走了。
破曉,孟秉派出一簇武裝騎軍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有人前來參見,他手扶馬鞍不敢抬頭,嘴唇下意識地翕動著:“罪過,罪過。”司馬德戡在城門口迎接宇文化及進入殿堂,示意他保持鎮定,並尊稱“丞相”。裴虔通返回原地,對楊廣說:“百官都在殿堂,陛下必須親自去慰勞一下。”他奉上隨從的坐騎,逼楊廣騎馬。楊廣藉口馬鞍籠頭破舊拖延時間。裴虔通命人換了新鞍新轡。楊廣無奈,被迫上了馬。裴虔通一手挽韁,一手提刀,緊跟在楊廣身旁走出了宮門。叛軍揮動兵器,吼聲如雷。宇文化及雙眉緊蹙,大聲斥責道:
“弄出他來幹嗎?還不帶回去下手!”
“虞世基在哪裡?”楊廣問。
“已被梟首,”叛將馬文舉說,“你見不到他了。”
楊廣被帶到寢殿,裴虔通和司馬德戡等抽刀出鞘,站在一旁。作威作福縱情享樂了十五個年頭的大隋第二代天子,樂極生悲,如今成了階下囚,完全失去了人身的自由,身不由己了。他似乎有些後悔,然而又不甘心,靈魂裡交錯著許多複雜的情結,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扭歪了臉,問道:
“朕何罪之有,爾等居然犯上作亂?”
殿內頓時靜了下來。也許是昔日皇權的壓倒性氣勢,抑或是做慣了臣子的緣故,眾人都被問住了,一個個瞠目結舌,啞口無言,泥塑木雕般僵僵地立定在那兒。宇文智及腦袋猛一搖晃,如夢方醒,悟出了應把自己擺在領頭羊的位置上,於是挺身而出,面對楊廣控訴般的歷數道:
第十七章 江都政變(2)
千牛獨孤開遠率護殿士卒數百人來到玄覽門,敲門疾呼:“我們的武器齊備,足以破賊!陛下如能親自臨陣,眾人的情緒便會安定下來。”
他又發動部眾一齊叫喊:“請陛下出來督戰!”
大呼小叫,左喊右喊,竟無人答應。獨孤開遠急得魂魄俱喪,心裡像油煎火燎一般,流著淚哭喊道:
“宮內的人聽著,大禍臨頭,請傳話皇上,再不出來,就無濟於事了。”
宮門內照舊一片沉寂,沒有反應。護殿士卒逐漸離散,叛軍抓住獨孤開遠,但又為他的忠義所感動,釋放了他。
楊廣本來挑選了幾百名矯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門,稱做“給使”,用以防備非常變故,待遇優厚,甚至還把宮女賞賜給他們。司宮魏氏受煬帝寵信,宇文化及勾結她作內應,那天她假傳聖旨,放“給使”們出宮,所以倉促之間,玄武門沒有人在崗。
政變即將爆發時,江陽縣長張惠紹飛奔到教坊司,找到了裴蘊。二人計議,矯詔調江都城裡的兵馬,逮捕宇文化及等人,並前往宮廷救駕。他們派人去稟報虞世基。虞世基懷疑告密的訊息不確實,眯縫著眼睛只聽不吭氣,好似在思考,又像閉目養神。來者的話說完了,他不再詢問,也不表態,僅僅揮了揮手:
“我自有主張,你們先回去。”
“事情迫在眉睫,趕快調遣兵馬鎮壓呀!”
“用不著你們操心,我會慎重對待的。”
虞世基沒有把它當回事,呆在家裡“靜觀其變”。轉眼間,###降臨了。裴蘊氣得跺腳:“唉,向虞世基稟報,居然誤了大事。”
虞世基的族人虞伋,對虞世基的兒子符璽郎虞熙說:“大勢已去,我送你過長江,去南方逃難,死在一起不值得。”
“拋下父親,背棄君王,活著也沒有臉見人。多謝你的關心,從此永別了。”虞熙閉門不出,坐以待斃。
司馬德戡等帶兵從玄武門進入宮城。楊廣得到叛亂的訊息,摘下皇冠,脫掉龍袍,換上便服,逃到西閣。裴虔通和元禮帶領叛軍推敲左閣門,魏氏開啟了門。亂兵進入永巷,連聲發問:
“皇上在哪兒?”
“喏——”一宮女指了指西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