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一排火舌噴吐過來,緊接著那刺耳的鎖吶聲響起,這聲音高迎祥倒是未曾真正聽過,但他多次聽其餘寇賊說起,當無為幼虎的虎衛開始衝鋒突擊時,便會吹響這淒厲的聲音,刺得人心中毛骨悚然!
“俞小狗!”高迎祥怒極,他落得如今下場,多半要怪在俞國振身上,沒有想到這廝狡猾,竟然也吊在盧象升、祖寬身後追了過來!
但他還保持著一分理智,並未上前去廝殺,只靠著這幾百殘兵,要與向來戰力兇悍的俞國振硬抗,那是實在愚蠢之舉。他撥馬便逃,但此處林密草多,馬匹行走艱難,他不得不棄了馬,然後連甲冑都扔下,只帶著腰刀與隨身的金銀,撒腿便逃。
此時他身邊,只餘三五人罷了,甚至連高一功,都不知道在何處。
待追索的聲音也訊息了,高迎祥這次再不敢耽擱,他不辨道路,只能依著那北斗七星所指的方位向前奔行,許久之後,身上實在精疲力竭,他才尋了個背風處坐下喘氣。
“該死……未料竟遇如此大敗,而且盧象升竟然未被我騙過尾隨來了……”
他心中到此時還想不明白,自己斷尾求生,丟擲步卒與羅汝才等大部流寇,為何還會被盧象升識破。想來想去,只能一聲長嘆:“非吾計不全,實是天意……不過好在咱們還留著有用之身,幾位兄弟,此次脫困之後,你們便是我的左膀右臂,待我重整旗鼓,少不得封你們一個將軍之職,若你們有本領能自領一軍,我也全力相助。榮華富貴,咱們……”
他知道此時是關鍵之時,因此少不得種種許諾,免得這幾人生出別的什麼念頭。棄他而去倒是小事,若是擒了他,拿去獻與朝廷,那可就慘了。
“只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他話尚未落,便聽得一個聲音幽幽地道!……,
二九一、鷹視狼顧為雄梟(一)
“只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聲音雖然是幽幽的,聽起來相當溫和,可是在高迎祥耳中,卻與炸雷沒有什麼兩樣!
“誰!”他拔刀而起,厲聲喝問。
然後,他看到聲音傳出來的地方亮起了火把,大約是十餘人,穿著暗色的制服,頭頂著黑盔,面甲之後,冷漠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高迎祥厲喝了一聲“殺”,卻側身便跑,他只有六個人,對方卻是十餘人,而且一看模樣,就應該是無為幼虎的精銳,這等明顯居於下風的硬仗,他絕對不會打!
即使到這時,他終究還是改不了流寇習性。
但他向著東面跑了不到五步,東面又是火把亮起,十餘人站在那邊,截住他的去路。他掉頭向西,卻發現西邊同樣也燃起了火把,有人燃在那邊。他回頭向南望,南面雖然未亮起火把,卻也有人喝道“此路不通”!
他唯有向北。
到了這個地步,高迎祥自知再也無法脫身,他先是橫刀於脖,就要自刎,可動手抽刀的那一剎那,卻又想到自己這一生當真是豐富多彩,還捨不得就此死去,至少不是這般窩囊地死去。於是他提刀便欲前衝,拼死一個算一個,可衝了兩步,見著五六杆指著自己的火槍,身體一抖,手中的刀便落了下來。
他喟然長嘆,千古艱難唯一死。
“我便是高迎祥,可來縛我請功,勿辱我。”他環視四周:“汝等就是俞國振之家丁?不知俞國振是否在場……莫非閣下便是俞國振?”
周圍的火把越來越多,照得這左近也越來越亮,高迎祥看到迎面的人中,有一個推起面甲,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有些猶豫地問道。
“我家公子,可不會長成這般模樣!”那人卻帶著幾分自嘲,聲音就是那幽幽的有些陰柔。
高迎祥只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兒見過,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起來。他這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到那人眼中,那人一笑:“是不是覺得我有些眼熟?”
“確實……等一等,你說話,你說話!”
高迎祥猛然意識到,對方說話竟然是一口地道的陝腔!
“那是自然的,我們兄弟都肖父,而先父你必不陌生,先父不幸,與你同姓,諱迎春……高迎祥,我的好族伯,你可還記得這個名字!”
高迎祥身體猛然一抖,他自然記得這個名字!
當初與他一起在塞外當馬販子,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一身的好武藝,但因為不願意與他一同造反而分道揚鑣,最後還是被他所拖累家破人亡!
“你是大柱還是二柱?”他想到這兩人的名字,然後和自己打聽到的俞國振的訊息聯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