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他緩緩啟口,聲音冷凝,猶如凍結的寒冰,“如此行徑,想必是李授意而為了。”
羅德憲和李廓聞言,面色大變,正待解釋些什麼,皇太極已搶在他們開口之前,冷哼道:“李讓你們對朕這般無禮,無非是想借朕的手殺了你們,讓世人覺得是朕先行挑起釁端,殺戮使臣,好使朕背上背棄盟誓之名……”
羅德憲和李廓表情扭曲,一副義憤填膺卻偏又被皇太極硬逼著吞下蒼蠅的痛苦模樣。
“朕就在盛京等著李送交人質……如果仍是執迷不悟,便如多鐸方才所言,朕自然有法子讓他親自到這裡來給朕下跪!”目光一寒,“你倆的不敬之罪,朕當教你們的大王如數償還!”
一席話語速平穩,波瀾不驚,偏又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第20卷 封妃6
殿上群臣振奮,就連那些蒙古貝勒們也都一個個嚷聲叫好。
羅德憲與李廓面如死灰,頹喪地被侍衛架著胳膊拖出殿去。
一場風波就這麼被皇太極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表面看起來他仍是平靜而又安詳,但是我卻清楚地看到,他那隻扶在龍椅扶柄上的手已緊緊握成拳,泛白的骨節堅忍地突起著。
整場祭天儀式下來,我已被擺弄得暈頭轉向,皇太極察覺出我的不適,體貼細心地吩咐太監先送我回後宮歇息。
我長長地鬆了口氣,背上微微沁汗,頭頂的陽光有些耀眼。穿過金鑾殿後的庭院,在拾階而上,方踏上翔鳳樓的第一層石梯,有種異樣的感覺猛地撲面襲來。
我詫異地抬起頭,不禁愣住。
一身石青色禮服穿戴的布木布泰冷冷地站在臺階之上,左手扶住石杆∫從下往上仰望,她身後的翔鳳樓金碧輝煌,明晃晃的陽光細碎地灑在她頭臉之上,卻絲毫感覺不出她的暖氣。
我吞了口唾沫,強笑著上前,“妹妹找我有事?”
她直剌剌地盯著我,眼神冰冷,裡面混雜了諸多複雜的情緒∫暗加戒備,瞥眼餘光掃見她右側袖管微微一動,她的手倏地抬了起來,疾速地揮向我。
“喀!”我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擋住她摑來的巴掌。
她的手微微顫抖,臉上有抹不敢置信的受挫與驚訝。
我冷冷一笑,這兩年養尊處優的待在宮裡,久已不活動身手——我從未在後宮這些女人面前耍弄刀劍,再加上這副骨架原就是江南漢人女子的典型代表,跟布木布泰相比,纖細而柔弱,彷彿不經她一擊。
她似乎當真以為我就真如外表那般無能了。
手指微微收緊,我並不急著放開她的手腕。布木布泰又羞又怒,雪白的臉孔漲得通紅,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倔強地瞪著我。
“大玉兒!”翔鳳樓的那頭葉而又縹緲地傳來一聲呼喊。
布木布泰唇上血色漸褪,嘴角顫抖地抽動兩下,我適可而止地鬆了手,臉上從容地保持笑意。
“大妃吉祥!”我肅了肅身子,淡淡地望著從樓裡穿堂而出的哲哲。
和早晨的裝扮不同,哲哲早已脫去禮服,換了套絳紫色的綢緞長袍,臉上妝容盡去,素淨卻又顯得雍容大方。
我細細地端詳她,三十七歲的年齡雖然保養得當,可是歲月的蹉跎,家務的辛勞仍是在她的臉上刻畫出淡淡的痕跡,這已經不是我當年在梅林見到的那個稚嫩的少女,但那股子與生俱來的高貴卻從未消失過。
反觀布木布泰,十餘年來似乎仍是倔強而又任性的個性,一點未曾改變。如果青春年少時可稱之為跳脫可愛,那麼如今卻只是讓人徒增厭惡了。
“大妃之稱可不敢當。”近乎自嘲的,哲哲冷冷啟口。
“姑姑過謙了。”我笑著回答,目光不自覺地繞過哲哲,看向翔鳳樓內。
幽冷寧靜的通道盡頭人影重疊,不用猜也知定是娜木鐘、巴特瑪?等人在那裡候著瞧熱鬧。
平臺上,微風徐徐,三個科爾沁的女人成品字形的三足對峙。
我忽然覺得好笑起來,許多年以前我也曾像哲哲這般,費盡心機地排斥任何接近皇太極的女人,只求維護住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和形式上的虛名地位。
如今時光荏苒,我與她似乎轉了個個兒,輪到她為了那點虛名來挖空心思地折騰。
當不當皇后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死後不過是場空……
我伸手捻動頸上的東珠,忽然替哲哲感到可悲起來,她這輩子到底在追逐些什麼?難道就只是一個大妃之名,一個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