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間。他便感到渾身的力氣離自己而去,他吃力地張開嘴,立刻噴出了一口混合著內臟碎片的血沫來。
“為什麼……”
“馬卡羅大人讓我帶話給你,艾柯大人,他說他很後悔,也很痛苦。後悔他不應當教導你這麼多騎士的精神……你的正義與善良令他感到欣慰,可是,埃魯因不是依靠天真與正義就可以拯救的。”
中年騎士冷靜地回答道。
“你們……”
“埃魯因不是科爾科瓦王室一家一室的埃魯因,艾柯大人,你想看到奧菲利亞家族在你手上灰飛煙滅麼。所以對不起,有時候,只有流血才能挽回一切……”
“馬卡羅……叔叔……,利伍茲……老師……”艾柯眼中湧出帶血的淚水來,他張大嘴,竭力呼吸著,好像要抓住什麼。他緩緩向前伸出手,似乎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看到了自己妻子的面容,自己女兒的面容:“尤拉……”
蠟燭熄滅了。
黑暗中變得寂靜無聲。
中年騎士微微嘆息了一聲,他十分輕柔地從年輕人冰冷的屍體上抽出匕首,然後雙手托住他,小心翼翼地將他平放在地上。
他用手在自己胸前與額前劃了一個金色之炎的符號,低聲吟誦了一句什麼,最後脫下外套,蓋在這個永遠長眠的年輕公爵的身上。
“埃魯因的未來,”他輕聲說道:“或許會走向另一條路,唯有正確,沒有正義。”
黑暗中,密門又一次開啟了。
他踏步而入,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然後才合上密門,這地下室中的一切,在此一刻重歸永恆的寂靜。
在密門背後,中年騎士默默地走在一條長長的甬道之中,他一邊脫下帶血的手套,隨手丟掉。前方很快出現了光亮,他手下的騎士們正在那裡等待著他。
不過那個騎士明顯有些慌張,臉色甚至有些蒼白,他見狀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環視四周,地上躺著四具屍體——兩個隨從被割了喉嚨,乳母背後中了一劍,倒在血泊中,但剩下的那一具卻不是公爵夫人,而是他手下的騎士。
“怎麼回事?”中年騎士心中震怒,“尤拉小姐呢?”
“我不知道,”那騎士神色緊張地答道:“我們走到一半,公爵夫人忽然低聲啜泣起來,我們害怕事情有變,只好提前動手。可沒想到在殺死了那些下人之後,羅文他忽然慘叫了一聲,等我點亮火把的時候,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廢物!”中年騎士翻過自己手下騎士的屍身,發現腰際插著一把尖利的匕首,那匕首竟然從厚重的鍊甲之間透甲而入,一擊斃命,乾淨利落。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還楞著幹什麼,你這白痴,趕快去通知巫師大人們!”
“是是,大人,我這就去。”騎士聞言如蒙大赦,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
黑暗中汙水橫流,伯尼切爾地下的排水系統早在半個世紀之前事實上便已經失修停止運作,內裡雜物垃圾早已堆積如山,水道的頂部不斷有水滲出,滴滴答答落在潮溼陰暗的地面上,散發著令人幾欲作嘔的惡臭。
卡格利斯手中握著一枚發光的月長石,冷光掃過陰暗的甬道,不時看到一大群老鼠成群結隊地從中跑過,令人不寒而慄。
他緊皺著眉頭,這條下水道修建於差不多一兩百年之前,自從維埃羅被併入埃魯因之後,這裡就隨著要塞的廢棄而被人遺忘,念舊失去修繕的排水系統到處坍塌,本身就充滿了危險。而且黑暗中還隱藏著一些不知名的魔物,他的劍上沾染的紫色液體,其實就是一頭食屍鬼的血液。
那玩意兒實在是太過危險,只要多來幾頭,他就不一定吃得消。當然他自己還好,關鍵是要照顧兩個孩子,實在是令他手忙腳亂。
“早知道讓哈魯澤殿下也撿一把劍就好了,我瞎逞什麼能,他的劍術是伯爵大人親自所授,再差又能差到什麼地方去?”卡格利斯覺得自己是真正走了黴運,連腦子都開始不清醒起來。
好在為他們引路的小姑娘十分可靠,這一路上都沒走進什麼死衚衕,不過這會兒卡格利斯已經反應過來了,這個叫做米卡雅的小女孩身上乾乾淨淨,比一般平民家的女兒還要整潔,怎麼可能是住在這麼骯髒的地方。
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上了當,一時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為什麼。
幾人在下水道中走了快有半個鐘頭的時間,而正是這個時候,米卡雅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卡格利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