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行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心裡委屈又不得申冤,眼睛裡裹著淚,不敢落下來,怕流眼淚又是一頓好打,嘴上應著:“嬤嬤教訓得是,我以後都聽您的,求嬤嬤饒了我這回吧。”
要說脾氣,頤行實則有些軟弱,她心氣兒高,那是因為在尚家她是長輩,一落地就有一堆的侄兒給她磕頭請安。她以為世上全是好人,她對誰也沒有壞心思,誰知道進了宮,遇上好些不拿她當回事的,還偷她的銀票。這回又捱了打,才知道人雜的地方步步江湖,她的傲氣像水潑在沙地裡,畢竟宮裡不和你講理,從來都是鞭子說話。頤行不欺軟,但她怕硬,這麼一來完全歇了菜,自己安慰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等將來有了出息,再殺他個回馬槍。
不過那老宮女下手確實狠,夜裡銀硃給她看傷,有兩道破了皮,傷藥撒上去,頤行疼得直皺眉。
“這才剛進宮沒兩天呢,就這麼欺負人,回頭破了相,那可怎麼辦。”銀硃喋喋說著,“要不是櫻桃攔著我,我早就上去教訓那個桂嬤嬤了。”
頤行說不成,“兩個人一塊兒挨罰,櫻桃上藥忙不過來。”
說罷瞧一旁的櫻桃,櫻桃卻心不在焉的樣子,頤行拿手肘輕輕碰了碰她,“你有心事麼?”
櫻桃“啊”了聲,說沒有,“我是為您打抱不平,那些老嬤嬤看人下菜碟,專欺負老實人。”
可不是嗎,老姑奶奶真算是老實人,要是換了銀硃,早踹桂嬤嬤一個窩心腳了。
銀硃嘆了口氣,“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屋漏偏逢連夜雨,銀票叫人偷了,轉頭還受訓斥捱打。”
頤行拽了拽銀硃,讓她別說了。
櫻桃抬起眼,滿臉的意外,“姑爸,您的銀票叫人偷啦?”話又說回來,“不是不許私自帶外頭東西進宮嗎……”
頤行哼唧了聲,“所以這事兒不能聲張。”
櫻桃點了點頭,“確實的,不宜聲張,讓桂嬤嬤知道了,又生出多少事端來。”說著起身下炕,“您躺著別動,我給您打水擦洗擦洗。”
櫻桃端著盆兒出去了,銀硃拽過被子給頤行搭上,頤行把臉枕在肘彎子裡,喃喃說:“櫻桃怎麼不問問,丟了多少錢吶……”
***
那廂櫻桃順著磚路往金井去,伙房到了點兒會派蘇拉給各屋送熱水,宮女們只要備涼水就行了。
木桶放下井,宮裡不像家裡頭似的,有吊桶的軲轆,全靠自己的臂力。因此櫻桃每回只能打半桶,提上來的時候澆溼了鞋面,她咬唇看了半晌,最後忿忿將桶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