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明遠心內所思,他哈哈笑道:“韋老弟不必發愁,常言道得好:‘近山知烏性,近水識魚情!’我胡老四在這大別山中位了多年,還看得出這‘幽靈谷’一帶的風雲變幻!昨日黃昏,西南有虹,今夜不到初更,必然降雨!”
韋明遠聽他這樣說法,也只好將信將疑,獨自以酒澆愁,但胡老四卻興匆匆地,寫了三張柬帖,密密封妥。
夜來月色,特別昏黃,蕭索西風,逐漸加強,打過初更之後,果然降雨!
韋明遠心頭狂跳,坐待三更,胡老四忽以想起甚事,向他含笑問道:“韋老弟,你家傳的那柄無堅不摧‘古鐵劍’呢?怎麼不曾帶在身旁?”
韋明遠瞼上一紅,囁嚅答道:“晚輩因‘幽靈谷’求藝之事,幾乎萬死一生,遂把先父所遺的那柄千古神物,交與我一位世交好友,代為保管!”
胡者四點頭一笑,側耳細聽遠遠的山村梆鼓,正打三更,遂把那三封密柬,註上先後開間次序,交與韋明遠,神色異常凝重地說道:“韋老弟,武林中人最講究的是一諾千金,篤守信義,你本來已有極好根基,若再獲谷內‘幽靈’傳藝,最多不到兩年,必然成就一身絕學,出谷報復親仇,但對我這三封密柬,卻不可遺忘食言,必須在每殺掉西崑崙‘歐陽老怪’、北天山‘雪海雙兇’之中一人,便開啟一封密柬,照柬上所說行事!”
韋明遠劍後雙揚,朗然答道:“胡老前輩對我這番成全之德,刻骨難忘,粉身難報!韋明遠也是熱血男兒,怎會食言背信?”
胡老四柑掌笑道:“但願你能如此!幽靈谷口,先後已投進四點燈光,加上如今雨細風微,正是最佳的進谷時機,我敬祝老弟此去,無險無兇,稱心如願!”
韋明遠霍然起立,自胡老四手中,接過那盞紅紙圓燈,向他深施一禮,飄身躍出竹樓,便往“幽靈谷”趕去!
離谷口約有十文左右,韋明遠便覺血腥刺鼻,發現四具天靈蓋被人抓得稀爛的屍體,不由心中一凜,毛髮悚然,抬頭看時,只見悽風苦雨之中,“幽靈谷”內,竟有一點綠熒宛如鬼火似的燈光,漫空飛舞!
這種情況之下,極易令人心膽生寒,但韋明遠父仇懸念,難顧本身安危,想起胡老田曾經說過,進谷之時,最好口中低吟纏綿排側的歌詞,遂把手內紅紙圓燈一舉,悽聲吟著元好問的“雁邱詞”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並翼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情啼風雨!
韋明遠吟至此間,人已走進“幽靈谷”口!他身後遠遠暗隨的胡老四,看得極其分明,“幽靈谷”內,那點漫空飛舞、鬼火似的綠燈,不但隨著韋明遠的吟聲,越飛越慢,還發出一種感觸傷懷的悲涼嘆息!
等到韋明遠紅燈人影,在谷口消失,那闕“雁邱詞”也唱到尾聲: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
餘音嫋嫋,漸漸成為遊絲飄渺,由有而無,“幽靈谷”內,遂成一片死寂!韋明遠手中的紅紙圓燈,與漫空飛舞的綠色鬼燈一齊消失,聽不見半聲輕語,看不見半點微光,所有的只是颯颯悽風,絲絲苦雨!
胡老四看了谷口的四具遺屍一眼,眉梢微軒,臉上浮起半絲淡笑,身形閃處,哪裡還像是七八十歲的膠足老人?簡直快捷得宛如一縷輕煙,向自己那座竹樓撲去!
回到樓中,自行斟了一杯白酒,倚窗遙望“幽靈谷”,只見韋明遠手內所提的那盞紅紙圓燈,就這片刻之間,竟已高高技在“幽靈谷”口!
胡老四心內一寬,飲盡手中白酒,喃喃自語說道:“‘幽靈谷’口,到今日才見懸燈,我……”
話猶未了,忽然內勁一發,把掌內酒杯,捏成七八碎片,以“倒灑滿天星”手法,向竹樓東口,用反掌陰把甩出,並沉聲喝道:“老夫不涉江湖,已約十年,哪位道上同源,備夜來此,有何見教?”
話音方落,樓口一陣哈哈大笑,飄進一位五十來歲,一身青色勁裝,肩插雙鉤的瘦削老者,向胡老四抱拳笑道:“胡四哥雖然一隱十載,但這手暗器之中隱含真力,卻絲毫未弱,更勝當年!若非小弟近來亦有寸進,光這一把見面禮,就有點承受不住呢!”
胡老四看見來人竟是昔年好友,“神鉤鐵掌”許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