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一笑,將佩劍放上劍架,看到已經上桌的晚餐,隨手撿兩塊偷吃起來,嗯,香,娶媳婦就是好啊,都不用再去街上找鋪子瞎湊合。
偷吃過癮隨口說:“那些無聊傢伙,理他們做什麼?玉兒,這辣子雞你做的,夠正宗嘛。”
“討厭,還沒洗手呢,快去快去。”
一巴掌拍掉偷腥手,紅夜咬著嘴唇倒不好意思起來。真是的,直到真正嫁給他,才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太少了,簡直是少得可憐。他總是以她的喜好為準,總是三不五時就帶回魚蝦,可是他自己喜歡什麼卻從來沒說過。弄得她一時為人妻都不知如何是好,倒像審犯人似的直愣愣的問個遍,才算問出些端倪。
滄海喜歡吃辣,喜歡吃葷,倒是對什麼清蒸魚蝦不感冒。愛喝烈酒,西涼城裡,他平日最愛是老張記酒鋪的陳年狀元紅……
紅夜記下了,從此三餐就總會有一兩樣辣菜葷菜配著下酒。記得第一次炸辣椒時,哇!嗆死人了,害她直從廚房裡跑出來,拼命咳嗽都快喘不上氣,偏偏不巧正被他回家撞見,當時便又氣又急,這個傻丫頭,家裡不是有僱人幹活嗎?娶玉兒進門又不是要她做老媽子。
“玉兒,我不要你幹這些,記住了沒有?不管什麼事,儘管讓王嬸、老李頭他們去做,莫非請人僱工是白給錢的?”
紅夜扁扁嘴,又來哄她。老李頭是他從前在南市租房子時就一直僱的人,孤寡老頭,靠做些短工混營生,從前也不過是幫他洗洗髒衣服,乾點掃院子的粗活倒還可以,理家做飯哪裡做得來?王嬸就更不用說了,四十多歲的寡婦,從前也是在大戶人家幫忙幹雜活,因那家夭折了一個少爺,認為是有寡婦方的,結果被趕出來。沒著沒落,王嬸自己還供著個十三歲的兒子學堂讀書呢,找來幫工也是街坊鄰里幫忙穿線引薦,更多為救急,要說王嬸做的飯呀,他能吃得慣才叫新鮮。
其實,就算他刻意不提不說,紅夜也自有一份認知,不管怎樣,他畢竟是從前在京師為官,家族世系豪門出身的,好東西也不知見過多少,要說不挑剔根本就是騙人的嘛。所以,她一直很用心,拋開其它無聊的情緒不談,努力回憶從前在龍安城見過吃過的那些精緻菜餚,也實在是很想給他真正喜歡的一切。
這份心意他是知道的,心裡很甜,嘴上卻說:“傻瓜,不是說好了嗎?不提從前,只說以後,誰居家過日子能去講那些無聊排場?而且,還真以為我是天生少爺享福命?殷氏一門家風嚴厲,我13歲就被祖父親自‘發配’到邊疆去從軍了,正所謂‘沒趟過死人堆,就沒資格為將帥’,祖訓在前,從一介小兵做起,現在想想都不知道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越說越感慨:“就說急行軍吧,晝夜無休,更不能掉隊,你能想象走路睡著是什麼感覺嗎?還有啊,要是趕在什麼野地沼澤裡紮營,席地而睡,第二天醒來滿頭滿臉、滿身上下全是噁心巴拉的各樣蠕蟲;摸黑出去尋找水源,渴極了當時大喝一頓只圖痛快,等次日天亮把剩餘的水從羊皮袋裡倒出來,哈,才發現裡面全是綠豆大的死蒼蠅……”
紅夜聽得齜牙咧嘴:“別說了,好惡心。”
捂著耳朵雞皮疙瘩掉滿地,同時心裡生出一股酸楚,看著把這些當笑談的男人,她低聲問:“滄海,從軍……很苦對嗎?”
“如果御林大內都是天生老爺兵,想幹掉皇帝豈非就是太容易的事。”
他越說越想笑:“總而言之,出身大戶也並非一定有命當少爺,你若是拿這些貴族公府、皇家御膳的標準作參照,豈非自尋煩惱和自己過不去?吶,別的不說,隨便一道御膳菜餚,你知道光是食材用料就要多少銀子?”
紅夜茫然搖頭,她真的不知道哎,要多少?
他咯咯大笑:“反正按現在當教頭的餉銀,一年未必能賺出一頓飯錢。還有啊,就算有了這個閒錢,也未必有地方去買那些東西,想做出一個味?當自己是神廚下凡?”
紅夜被他說得臉紅,只是……真的對自己的手藝好沒信心呢,做什麼他都說好吃,聽著倒更像哄她,過日子終究不是過家家呀,心裡沒底。
摟過嬌妻,他在耳邊取笑:“行了,我的傻媳婦,要是整天為這些事著急,乾脆請個會做飯的廚子不就全齊了?”
“不要!”紅夜想一不想,一票否決。
“為什麼?”
“你先說,是想吃廚子做的飯呢?還是想吃傻媳婦做的?”
他一愣,隨即咯咯大笑。
難怪常言說,房子只是房子,因為有了人,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