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龍鏢局的漢子似乎早已見怪不怪,沒好氣的指點取笑:“看見沒,都是借雞下蛋打秋風的,什麼碰巧順路?屁!不定在這裡守了多少天,等的就是咱們殷頭兒。”
水生不明所以:“等俺哥?為啥?”
奉龍號的漢子嘿嘿一笑:“不知道吧?咱奉龍號牌子硬,價錢也高,那些零打碎敲的小主顧出不起高價怎麼辦?貨也不能不走啊,生意也不能不做啊,結果找上其它要價低的小局子,兩邊一合計,不就玩出這一手?你當真有這麼巧,接生意全都走成一路?那些小局子根本是盯準了咱們的走鏢路線,是按這個去接單的,甚至私底下都把這招當成拉主顧的不二法門,怕路上不保險出岔子?好辦吶,和咱殷頭兒走成一路,最可靠的順風車,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水生聽得驚訝:“這麼說……全是衝俺哥來的?”
“誰說不是?看看,殷頭兒走關內的規矩,這些傢伙比咱奉龍號的人還清楚呢。”
果然,七八支鏢隊湊成一路,各家全都心照不宣收起鏢旗,藏起兵刃,偽飾鏢車。說起話來那叫一個不分彼此,張口‘殷頭兒’,閉口‘您吩咐’,不知情的怎麼看都是一家出行。
憨小子驚歎連連,他真是沒想到,哥的名氣居然這麼大,所有人都要唯他聽命。好威風哦,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混出這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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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打秋風順道搭車的傢伙,殷滄海也是皺眉嘆息沒辦法。理論起來都是‘碰巧’、‘同路’,大道朝天,他總不可能不準別人走吧?一走就湊成一堆,張口閉口叫‘殷頭兒’,他也總不能給別人封嘴,說一概不準叫吧?混淆視聽,真等碰上麻煩,劫道的還能分出哪家是哪家?這才叫風險共擔,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是把多少家的擔子一古腦砸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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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行路落宿處處須謹慎。若非親身領略,水生真是無法想象原來走鏢是有多少學問在其中。聽哥一路講,越聽越驚歎,在他眼中普普通通的一處山谷地勢,原來就可能會有多少危機暗藏其中。走路不僅要用腿,還要用眼,更用心。走過的來路要牢記地形特徵,每到險峻處更要仔細觀察,何處可能設伏,何處可能遇險,未遇事先思退身策,如果發生什麼情況應該怎麼辦?何為上策,何為中策,何為下策?外相看來雖是風平浪靜安然趕路,殊不知作為一個帶隊者,腦子裡的運轉卻是片刻不停息。
到了住店打尖,以為可以歇一歇了?不行!走進客棧,先要觀察環境,店房幾層院?有多少間房、多少個門、多少扇窗?掌櫃夥計有幾人,模樣如何,聲音怎樣,一打眼的功夫全都記到心裡去。更甚者,就連吃飯坐在哪張桌,也不是隨隨便便亂選亂坐的。
“水生,考考你,知道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嗎?”
他真的不懂:“為啥?”
殷滄海指指店門:“看,坐在這裡,每一個走進來的人,都能看清楚,誰也逃不過你的眼睛,而反過來呢,人們進店習慣性的四處張望,卻很難在第一眼看到你。這就叫藏於暗處以觀敵,搶佔先機。譬如說,如果走進來是你的對頭仇家,誰先看到誰,很多時候就能決定誰佔主動誰被動,別小看這一點,生死成敗之差,往往就在一個剎那。”
水生聽得驚歎,跟哥出來果然長見識啊。
隨後飯菜上桌,正要伸手又被當家哥點住。
“沒腦子,以為是在家裡?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吃喝豈能隨便進嘴?你就不怕碰上黑店?”
哦,對對,是他忘了。湊過來小聲問:“哥,那應該怎樣才算有防備啊?”
“首先是看人。”
殷滄海抬眼一瞟店中正在各忙各的掌櫃、跑堂,壓低聲音微微一笑:“為什麼要你逢到一處必先看人?究竟是在看什麼?”
他指指眼睛:“一個人再會掩飾,他的眼睛都是騙不了人的,要學會觀察,這些開店的是正經生意人,還是另有賊心,從眼神裡就能看出來。第二個呢,是看手。”
他伸出手,指指特定部位的硬繭:“一個人是不是練武,從手上就能看出端倪。一打眼看店傢伙計的手,就能知道他們是不是練家子,如果手上有功夫,那就需要警惕了。”
水生下意識伸出自己的手,真的哎,練了一年多,他的手上也已磨出練武的痕跡。
當家哥接著說:“第三個呢,就是觀氣,要去感應身邊人的氣場。”
哎?這個有點玄。
“哥,啥叫氣場?”
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