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帥是有愛將脾的,初見第一眼已經生出幾分欣賞之意,之前對他拖沓遲來的惱怒也不由減了幾分。
殷滄海來到近前,按照武將禮撩衣襬單膝跪拜,抱拳頷首:“草民殷滄海,今日不知大帥相邀,多有罪過。實因閒來無事,出城去河邊遛馬垂釣,聞訊匆忙回趕,故而來得有些遲了,還望大帥海涵見諒。”
哦,出城去了。西涼河距城十里,臨時得信趕回來也就難怪了。
聽他這樣解釋,丁大帥哈哈一笑,收了冷臉,心中惱怒蕩然無存。
“起來吧,今日本帥也是閒來無事,臨時起意又怎會無端怪罪?”
大帥起身走下高階,來到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邊看一邊不住頷首點頭,捋著虯髯須微笑說:“嗯,不錯,本帥久聞殷鏢師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等閒。本帥方才見你單膝行禮,頗有武將之風,說一說,莫非你也曾經當過大將?”
殷滄海微微一笑:“大帥說笑了,在下不過一介草民,怎敢奢談武將之風?正所謂拜神按神道,求仙按仙法,拜見大帥理應是按武將禮,在下也不過是照樣學樣,班門弄斧罷了。”
丁大帥哈哈大笑起來,卻顯然沒有被幾句迷湯灌昏頭,再看他時眼神閃爍亮光:“真沒想到,殷鏢師居然如此謙虛。很好很好,年輕人還能懂得謙虛的,如今這世道已經不多了。只不過嘛,以本帥的眼光看,府衙正堂,四將八尉齊在列,站在這個地方,面對本帥還能氣定神閒對答如流的‘草民’,迄今為止,恐怕你還是第一個。”
殷滄海頷首抱拳:“大帥謬讚,在下愧不敢當。”
丁毅卻說:“憑這份談吐,恐怕也不是‘草民’能勝任的吧?看來今天這份請帖,本帥沒有下錯。”
殷滄海心中磨牙,這個丁毅,咄咄逼人到底什麼意思?
“大帥今日下貼,不知是有何公幹?”
丁毅欣然點頭:“公幹,沒錯,的確有公幹。”
殷滄海一愣:“在下並非公門中人,這公幹……不知從何談起?”
丁毅背手踱步,沉聲說:“蘇太守不止一次對本帥提起過你,言辭中推崇有加,說你洞悉時局,對很多事都頗有見地,是難得一見的幕賓人才。可惜卻不願歸其帳下入公門,不知所為何故?”
殷滄海淡聲回應:“官場是人情場,而在下卻是個最標準的武人。武人的脾氣,大帥應該是最明白的。心直口快,一言不慎難免得罪人,在下一貫最不擅此道。冷眼旁觀說幾句不關痛癢的閒話是一回事,真輪到自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唯恐到時碰個頭破血流,在下不才,自知沒這個能力,自然不敢承重任。”
丁毅又笑了,爽朗笑聲中,欣賞又增幾分:“好,說得好。武人心直口快,眼裡容不得沙子,要和那幫文官周旋鬥心眼,的確難免要吃虧。所以啊,本帥今日才要下這個貼。”
他笑眯眯走到近前,點出正題:“既然說到這裡,本帥也直話直說。當今天下時局動盪,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而本帥也自來是有愛才之脾,聽說你是個人物,自然有心會一會。看到了嗎,今日本帥麾下將官皆在此,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好好切磋比試一番,你若真是大才,本帥自當為你保薦,封官拜將大展宏圖,豈不比當一個鏢師強千百倍?”
他就知道,樹大招風沒好事!
殷滄海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派惶恐,連忙抱拳頷首推託:“大帥真是說笑了,在下不過區區一介鏢行混飯的武師,又怎敢與各位將軍相提並論?恕在下惶恐,萬不敢當。”
丁毅只當他是客套,擺手一笑:“這叫什麼話?切磋武藝,擂臺上只論高低,不分官民,哪有武人不敢打擂的?你不必心存顧慮,儘管把本事亮出來。我說各位將軍,你們誰先打這第一陣啊?”
話音未落,已經有個黑臉膛的壯漢跳出來,自報家門:車馬尉洛莽。自告奮勇要第一個會會他。
殷滄海心中憋氣,可惡,還沒說答不答應呢,這就要架上擂臺了?
他堅決不肯,婉言推卻:“大帥抬愛,愧不敢當,在下一介草民,不過在鏢局混口飯吃,又豈敢在督護府放肆動手?這實在不妥。”
沒等丁毅說話,車馬尉洛莽已經指著鼻子叫起來:“大帥發話,你囉嗦什麼?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你不是號稱西涼城裡頭一號的金牌鏢師嗎?聽說撂倒了逆黨一百多人的騎兵馬隊?哼,這話是真是假,試過才知道!老實告訴你,本軍爺是在場諸位大人裡面最沒本事的,你若連本軍爺都打不過,就趁早收起牛皮,出去少亂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