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一口氣說到此刻,鼻頭一酸,眼中便有些淚光閃爍,只是強忍,看清尊一直靜靜坐著,目光淡淡,不反駁,不出聲,秀行心裡一寒,嘆道:“……現在我才懂得,秋水師叔對我說的那番話是何意思,就算我不對師父動心,師父你如此做,叫人情何以堪?師父你本就同凡俗眾人不同,自有令人傾倒的本事,若再加如此手段,又有誰受得了?可是,我不會。”
清尊雙眉微蹙,金色的眸子裡頭竟泛出暗影沉沉,凝視秀行,卻不言語。
秀行的聲音,很安靜,卻似誓言,極快地說道:“我絕不會像是任何輔神者一般,因為師父你而變得不似自己!而師父,你不能因為要安撫或者擺脫另一個人,而把無辜之人牽扯在內。——你這樣,會讓我瞧不起,雖然師父你大概不會將他人的想法放在心上!”
秀行說罷這些,轉身往外而行。
清尊見她走到門口便要將門開啟,即刻道:“你給我站住。”
秀行站住腳:“師父還有何吩咐?”
清尊靜了靜,道:“你,要去何處?”
秀行道:“我蕭秀行對你來說,不過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一枚棋子……師父如此問是在關心我麼?哈,還真想我變成第二個國師不成?”
清尊一頓,秀行已經冷笑一聲,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秀行木訥出外,卻見門口已經沒了國師的影子,俯身往下看,大堂卻依稀有人。
秀行順著樓梯往下,走到大堂,才聽有人說道:“方才是國師大人駕臨?也不知是所為何事,竟把我們都趕了出去。”
秀行恍恍惚惚地走了幾步,耳畔聽到有個聲音喚道:“秀行?”
秀行回頭,卻望見面前有張熟悉的臉,秋水般的眸子,軒挺雙眉,頭戴道冠,墨藍衣著……秀行腦中甚至未曾想到,便衝口喚道:“秋水師叔?”
秋水君正在同店家說話,見秀行神不守舍下來,便喚了聲,誰知她木訥地住腳,看到他時候,叫了聲,整個人便撲了過來。
秋水君一怔,身不由己地張開手,秀行撲入他的懷中,喚道:“秋水師叔!”便落了淚。
秋水君心念一轉,便道:“秀行,你怎麼了,發生何事?”而蹲在秋水君肩頭的靈崆被秀行一撲,站立不穩,整個從秋水君肩上倒栽下去。
秋水君帶著秀行,秀行懷中抱著靈崆,手摸在他的背上安撫:“還疼麼?”靈崆道:“現在好多了,冒失的丫頭。”又低聲嘀咕,“幸好未曾被看到,不然的話……”
秋水君揹負長劍,低頭看秀行:“如今你打算去何處?總不能就離開神君自回九渺,不如……就跟著我麼?”
秀行說道:“我現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似覺得煩亂,便搖了搖頭,“心裡頭好亂,師叔,且讓我再想一想。”
秋水君道:“也好,你慢慢想無妨……”
兩人一貓走了片刻,靈崆忽地叫道:“噫,吾聞到了酒氣!”秀行腳步一頓,轉頭四看,目光停在旁側的酒坊旗幟上,忽地笑道:“秋水師叔,你喝酒麼?”
秋水君挑了挑眉:“秀行你是想……”
秀行心道:“一醉解千愁,我現在正愁得欲死,不如試試看。”
她便笑道:“師叔,今夜我請師叔喝酒,不知師叔肯不肯賞光?”
秋水君看秀行,一時未答,靈崆卻叫道:“給吾也叫一尾鮮魚!”
三人進了酒坊,酒坊掌櫃一見秋水君一身道袍,立刻肅然起敬,秀行問了問,便點了三四樣小菜,要了一壺酒先來嚐嚐。
片刻酒來了,秀行親自給秋水君斟滿,又給靈崆斟了一杯,靈崆蹲在秀行面前的桌上,伸出舌頭小口地舔了舔:“不錯,不錯!”
秀行見他稱讚,便握住自己身前的杯子,同秋水君遙遙一敬,道:“秋水師叔,我敬你,請了。”
秋水君見她如此之態,知道她心中之事定然還未曾解開,不過要借酒消愁而已,便溫聲說道:“秀行,要慢些喝,免得醉了難受。”
秀行點點頭:“師叔你總是如此關心人。不像是那些反覆無常的,時好時壞,叫人猜不透……”說到此,眼神一怔,卻舉起杯子來,驀地一飲而盡。
秋水君話到嘴邊,見狀又停下,靈崆卻望著秀行,道:“丫頭,你是說清尊麼?”
秀行道:“……也不僅僅是他……我只是想,世間如秋水師叔一般,肯真真正正關懷他人的不多了。”
秋水君無聲一嘆,舉起杯子也略嚐了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