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花瓣灑落,飛雪般揚舞兩人之間,落在地上的梨花瓣亦隨風而動,彷彿雪湧。
秀行慌張之際,抱著清尊手臂求道:“師父,我錯啦,可是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所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我不要當負信之人,師父……求你求你啦。”
清尊靜靜地望著她,面具後的眸子裡復浮上迷離惘然之色:“……不要當、負信之人?”
秀行點頭:“師父,師父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為難他了好不好,還可以有桃子吃……”
清尊正微微出神,卻生生地被她這句話喚回心智,唇角一挑,輕聲道:“有桃子吃?”
秀行道:“是啊是啊。”
清尊道:“你還真容易滿足……嗯,那好,要我答應可以,若是那桃老兒送了桃來,我要。”
秀行目瞪口呆:“師父你不會在意一枚小小桃兒罷?”
清尊道:“本是不在意的。”笑微微看著秀行,“不過既然你在意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也在意一下又何妨。”
秀行望著清尊離開的身影,痛苦道:“那我豈非是什麼也沒有麼?”又喃喃低語,“——好卑鄙的師父,連個桃子也跟人爭搶。”
清尊已經拐進房門,聞聲道:“等我吃完了桃子,桃核可以賞你咂吃。”
秀行哆嗦了一下,振作精神道:“多謝師父,徒兒忽然不那麼想吃桃了。”
10、各調頭,北轍南轅 。。。
秀行煮了白粥,伺候清尊用了早飯。其實秀行自也猜到幾分,以清尊的體質來說,他應該早就不須用人間五穀果腹,因此那一日三餐之類,多半也是用來麻煩她的手段。
譬如每次她煮了粥,清尊只是少少意思一番便作罷,難得他有閒心,一碗粥,吃上兩口,便能磨磨蹭蹭地拖半個時辰,似能從中細細地品出人世甘苦來。
秀行見他好歹地吃過了,便趁機道:“師父,你今日有何事麼?”
清尊道:“如何?”
秀行道:“師父,你會不會教導我些法術之類?”
清尊斜睨著她:“你想要學什麼?”
秀行道:“先前的輔神者都學些什麼?”
清尊淡淡然道:“雙修之術。”
秀行大驚,向後跳出一步:“不會罷?”
清尊看她驚慌之態,嘴角一挑,忍了笑道:“你怕什麼?求著我都未必肯,少在那做白日夢。”
秀行伸手摸摸胸口,悻悻然:“就算是夢,也是噩夢。”
清尊聽得分明,哼了聲道:“是否要教你什麼,還要看我心情……不過今日不成,我有事。”
秀行道:“有何事?莫非又要出外赴宴?”
清尊道:“你問這許多做什麼?又要趁我不在,出去貪玩?”
秀行道:“自然不是,我自讀些道經,打坐練劍便是了。”說到這裡,略覺落寞,隨口道,“唉,我的劍給你毀了。”
清尊不以為然道:“不過是柄破爛木劍罷了,一捏就碎的廢物,有何要緊。”
秀行微微色變:“那是我元初哥哥找名家特意為我所制的桃木劍……”按照她先前的脾氣,早就衝撞起來,然而這幾日將清尊的脾氣摸了個大概,便只說出三四分來,但雖未說完,不滿之意卻溢於言表。
清尊略微沉默,片刻才道:“元初哥哥是誰?”
秀行一呆,而後道:“是我家故交之子……”
清尊道:“他送你劍又是何意?”
秀行道:“自是為了防身,降魔除妖。”
清尊寒聲道:“你當初用來對付我,結果不敵,便認命是了,只壞一根廢木頭而已,又何可惜?”
秀行大為不滿,咬了咬牙,終於道:“我當初不知你是……是師父。”
清尊道:“總之是你先挑釁我的,就算你被我所殺,也是應該天意,何況一把破劍。”翻臉無情說到這裡,一拂袖便起了身。
秀行呆呆站在身後,眼睜睜看清尊出外而去,心裡窩著一股火,偏又無法發洩,只好死死咬著唇。
清尊這一去,便一個時辰未歸,秀行想到昨晚上桃樹仙所交託之事,便打起精神來,先去玄寧殿把桃樹擺弄好,果真栽種在庭院中,又特意打了水給他澆了一圈兒,忙得汗自臉頰上滾落。
一直做完了這些,才鬆口氣,在廊下坐了會兒,望著那桃樹頂上幾朵蔫蔫的花兒,一時也懨懨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憋死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