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粼粼,遠處的玉泉山漫山遍野的火紅,好一派寧靜祥和的秋景。
“在看什麼?”沒有回頭,已然知曉是他來到我身邊。
“玉泉山的楓葉真美。”我笑著回答,回首問他,“忙了一上午了,用些點心麼?”
他點點頭,卻坐到書桌前看起了屬下門人請安的摺子。
好笑他的言不由衷,一面吩咐了蘇培盛擺上糕點,候他肚餓時吃。我仍坐在窗邊涼榻上安靜看書,不打擾他的專注。
“混賬東西!”他猛地將一本請安折扔在地上,憤憤罵出聲來。
我上前一步,俯身拾起摺子,卻是他門人戴鐸的函件,匆匆掃了一眼,見上面寫有“求往軍前效力”,“希圖進京”等語1。。
嘆了一口氣,想來這朝堂之上,人人都將這進剿西北的將軍一職看得很重了。
我走到他身邊,將摺子交還給他,開口勸道:“年紀越大,脾氣倒也見長了。”
他僵著臉,皺眉說道:“戴鐸真是混賬言語,居然敢求我許他西邊效力,進京見我,真真可笑至極!”
“平叛的將軍人選還未定下來麼?”我伸手撫了撫他緊皺的眉,輕聲詢問。
他搖搖頭,說道:“只派了尚書富寧安去哈密。皇阿瑪年歲已大,應該不會御駕親征,如今未決定的就是這代表皇阿瑪出征的大將軍之位。”
我明瞭的點點頭,接著說:“那還不搶得頭破血流的。”
他將我拉至身旁,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誰不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若能得到這個揚名的職位,離那個人人仰望的位子又是近了一分了。”
“怕是皇帝心裡早有人選,旁人是求不來的。”我笑著說。想來他也是在皇帝跟前碰過釘子的,如今這戴鐸不明京中情況,卻胡言“軍中效力”,妄想丟了他苦心保舉的官職,怎的不惱了他?!
只是不明白皇帝是怎樣打算。曾經遠遠的見過這位略顯瘦小的皇帝,在我心裡,這位深沉而威嚴的存在,站在帝國頂點俯瞰天下的人,不是他可以親近的皇阿瑪。
“不過也可憐這戴鐸,”他望向微笑解釋的我,“不少北人去了南邊都不適應,加之飲食不注意,往往中暑,生瘧疾,腹瀉不止。福建又是極炎熱,他一個習慣涼爽氣候的北人,定是耐不住的了。”
見他臉上仍有些不以為然,我又說:“想當年,我二哥哥剛至川省外出巡查,不是中了瘴氣,直說要回京養病呢。”
他冷哼一聲,道:“若想將來位至督撫揚眉吐氣,怎可說這些個告病回京的沒志氣的話。”
話雖如此,卻見他解了怒氣,心氣平和的提筆寫上王諭。
奉上茶盞,想起看到的邸抄內容,前日他回到園子未及談起的八阿哥傷寒之事,我開口問道:“聽說八阿哥患了傷寒病不能起,幾欲離世,皇帝卻下令將其從園子移回京中府邸。”
他立即陰冷了眼回答:“恩,我便是將老八送至府邸才回來的。”
我有些驚訝的問:“皇帝還記著兩年前八阿哥送將斃海東青的事兒,不願原諒他?”
“哪裡,”他冷笑一聲,對我道,“皇阿瑪記著的是二阿哥的礬水案。老八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一定不知道,他越把二阿哥往死裡整,他越得不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難道廢太子礬水作書以求大將軍那個事兒是八阿哥所為?”我眉頭緊鎖,圈禁鹹安宮的廢太子身旁竟全是八阿哥一黨的眼線,叫皇帝如何不耿耿於懷?
他未答我的問題,另說道:“皇阿瑪叫我使人看望,我聞得老八病勢甚重,念著先回去見上一面,誰知皇阿瑪發來上諭責我不顧御駕安全,一味念著老八,恐是他一黨的……”
“爺太急躁了,”我笑著打斷他的話,“去看望的人哪個不是八黨的?皇上如今正介懷結黨之事,你卻以為皇上心念八阿哥,著急前往,怎不被皇上誤會?不過經你表態,皇上也釋疑了,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呢。”
他雖被皇帝誤會,令他照管八阿哥醫藥事,但以“不諳醫藥,既送胤禩回家,無可料理之事”為藉口,及時打消了皇帝的誤解。只是他這樣明顯的奏言,在八黨看來,是否是一次無法原諒的背叛呢?
想起那年揆敘、阿靈阿陷害之事,心裡隱隱擔憂八黨的報復。“胤禛……”我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揮揮手,淡淡述說這個事實:“無須擔心。如今看來老八竟是強弩之末,再無挽回的可能了,他自身尚且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氣力在意我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