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女子輕柔而堅定地移動著手中的利刃,劃過扎木合的腰際,然後刀鋒轉過側肋,繼而下移到手臂。她的手在微微顫慄,但她的動作沒有停下,而是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李靈看到刀光從手指處折返至肩胛,然後堅定地劃過到達另一條手臂,僅僅數分鐘,刀光已重新回到起刀的腰眼處,女子停下動作,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快速地將刀轉成平剝之式,沿著剛才的線路重新劃剝一遍。
李靈幾乎聽到了刀鋒在肌膚下劃過時“嗤嗤”的聲音,她的心隨著刀光的遊走一陣一陣地抽搐,恐懼像一把利錐扎進心口,所有的神經系統一剎那喪失了功能,曾經敏銳的感覺器官猝然碎裂,她被一種巨大的驚駭擊中,只能麻木地看著眼前血淋淋的場面。
女子終於將手中的尖刀拋棄,伸出雙手,抓牢那層即將剝落的肌膚,她小心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揭起。
肌膚下鮮紅的脈絡在李靈眼前露出,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些脈絡隨著皮層的牽扯而痙攣。
時間似乎過了一個世紀。
女子的動作細緻而連綿,她手上的肌膚並非愛人的身體的表皮,而是一張神秘莊重的聖紗,她必須小心翼翼地揭開它,從她虔誠而專注的神情中,李靈感受到了另一種奇異的力量,說不清這種力量的真正意義,但李靈可以肯定,它決不是恐懼與悲痛,它到底是什麼?
終於,女子完成了手上的工作,這精細的活兒耗費了她全身的力量,看上去她的神色異常疲憊虛弱,但她並沒有停止下來,她拿過一旁的盟山琴,稔熟地鬆開絃線,取下琴枕、琴橋、琴釘,然後將琴面揭起拋開一邊,再次拿起愛人的面板鋪在琴架上,裝好琴枕,琴橋、釘上琴釘,繫上絃線,重新拿起尖刀沿著琴邊細心地裁下多餘的面板,一張人皮盟山琴終於完成了,李靈驚奇地發現,那隻黑色的龍蝦正好處在古琴的中心。
女子將琴放在一邊,將匍匐於地的愛人扶起,他的臉色已成金紙,痛苦已讓他的臉孔扭曲而顯猙獰,但他卻發出虛弱的笑聲,彷彿剛剛完成了一項艱鉅的任務,笑聲中充滿了悲愴與滿足。
他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的血已凝成一道道暗紅的條線,縱橫交錯地虯結在他赤裸的上體。
“公主,扎木合死而無憾了!”他的聲音虛弱而縹緲不定,卻字字如鼓清晰可聞。
女子不語,看一眼扎木合,取過盟山琴,纖長的手指落在琴絃上,一串奇特的音符驀地穿空而起。
“《離魂引》!”李靈跌坐在地上,女子彈出的音符子彈般擊中她的心臟,她太熟悉這些音符了,還有這百思不得其解的奇異音色,原來它們就來自於這張人皮琴。
樂曲從女子指下響起,而李靈驚異地看到,隨著琴聲,那隻黑色的大蝦竟然舒展身軀,在琴面上遊動起來,彷彿在淺水中嬉戲一樣。那些奇特的音律,它們像一群遊離於天地間的幽靈,在李靈的耳邊悲愴地遊弋。
突然間,她一下子明白了這些樂曲蘊藏的東西——那是一種悲絕過後的解脫。初聽之時,它們是如此的怨戾,讓人頓生淒涼,然而,李靈此刻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這是放開所有心結後的人性昇華。李靈想到了《梁祝》,她突然明白了這支傳世名曲原來並不是如它蘊含的故事那般悽婉,實際上它是一種歷經萬千劫難後得以大解脫的精神昇華。它是靈魂的抒情曲,而絕非世人理解的悽怨之聲。
《離魂引》、《梁祝》,李靈突然間感覺自己胸中的悲煞之情正在漸漸遠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空冥中的堅韌與達觀之氣。
黑公主鬆開李靈的手,說:“你終於悟到了它們的靈魂之音了。《離魂引》並非怨戾之曲,對它的理解,完全取決於你自己的人性。如果你是那種傳統之人,必然會受到它怨氣的侵害,如果你能跳出自我,你會感悟了它全新的境界,人世間,唯愛永存!”
“唯愛永存!”李靈喃喃自語。
黑公主感慨道:“我已說過,此曲只有四人聽過,你現在該明白了吧,我就是800年前制琴的公主,而你和李易,則是我800後的化身。既然離魂琴已出現,我當然也會出現了。”
李靈驚異地問道:“離魂琴?”
“你雖未見過,但你該聽到過,李易的死和一張古琴關係巨大。它就是離魂琴。”
李靈啞聲說:“可是他們都叫它‘攝魂琴’!”
“攝魂與離魂雖一字之差,但意義卻是天壤之別。攝魂者必帶怨戾仇煞,離魂者卻是祥和昇華。他們只是聽到此琴的另一種樂曲,自然認為它是不祥之物。人心的區別,有如天地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