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玄奘撫了撫衣袖,接著說道:“真要論起來,昨日的大聖爺與今日的天蓬元帥相比,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想想當日,您那般折騰,太上老君卻只是使著巧勁周旋,從未與您置氣,這該是何等胸懷啊。雖說最終結果不甚了了,可若換了大聖爺您來,是否也能做得如他那般呢?”
猴子沉默不語。
“萬事,總要設身處地,放到一樣的場景中,才能真正體會。沒有體會,便沒有包容。”淡淡嘆了口氣,玄奘接著說道:“玄奘並非迂腐之人,當日,俘獲了一眾山賊交與官府處置,那官府與山賊互有勾結,轉眼之間,便將他們放了出來。此事,若是遇著尋常人,恐怕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玄奘卻只是囑咐大聖爺嚇他們一嚇。”
說到這兒,玄奘淡淡笑了笑,嘆道:“其實,那匪首早年也是生在一戶善良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是勤快。只因家鄉遭了災,餓極了,偷了官糧,最終才幹了這刀口舔血的營生。雖說手上人命無數,但真要論起來,那人命究竟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這世道……恐怕,還有待斟酌吧。善無善報,惡無惡報。來到這世間之時,任何一人,都是一片空白。如何是對,如何是錯,全賴他人教導。天蓬元帥如此,大聖爺亦如此。”
“如若安分守己卻沒有一頓飽飯吃,大奸大惡卻可以榮華富貴,那這世間,還有何人願行善?說到底,即便是沒有那匪首,也會換個其他什麼人在那裡佔山為王才是。需要渡的是這整個世界,而非某一人。同樣的,若將那匪首換做妖怪,也是如此。大聖爺覺得,可是這個理兒?”
說著,玄奘悄悄朝著遠處的天蓬瞥了一眼。
這一眼望過去,天蓬當即錯開了目光低頭注視著眼前隨風搖曳的青草。
猴子長長嘆了口氣,躬著身子幽幽道:“行吧,算你有理。如果這世間的生靈都能像你這樣想,那還真的就沒什麼災禍了。渡這世界?嘿……我還真的有點相信你能普渡眾生了。”
“大聖爺原來不信?”
“原來……原來不太相信,或者說,覺得你普不普渡跟我沒啥關係,只要你把如來的道心給我破了,其他的你具體怎麼做,與我無關。”
“那如今呢?”
“如今覺得……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正當此時,猴子的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你知道有人在偷聽嗎?”
“天蓬元帥?”玄奘問。
“那豬頭偷聽這不算秘密啦,他沒聽那才叫稀罕。是……另外兩個人。他們這次似乎錯估了我的感知範圍。”
猴子嘿嘿地笑了起來,緩緩扭過頭去,黑漆漆的夜空。
聞言,玄奘也順著猴子的目光望了過去。
……
就在玄奘目光觸及不到的遠處,與猴子目光觸及的瞬間,靈吉微微一驚,正要轉身後退,卻恍然看見一旁的文殊一臉的淡然。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文殊緩緩搖頭道:“無礙。”
“無礙?”靈吉連忙問道:“你不怕那猴子動手?”
……
山莊外,猴子咧開嘴悠悠地問道:“這兩個傢伙怪煩人的,我可以宰了他們嗎?”
“阿彌陀佛。”玄奘雙手合十道:“最好不要。”
“為什麼?”猴子問。
玄奘輕聲答道:“這西行,本是證道之事,對方,也並未直接出手。若你此時與佛門直接起爭端,那佛祖,便可堂而皇之地干預,再也不用冒著破道心的風險了。”
“這樣啊。”猴子扭了扭脖子坐回原地,悠悠嘆道:“行吧,那就留他們一條狗命吧。”
……
遠處,文殊半眯著眼睛輕聲道:“你已經輸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從未有過勝算。靈山諸佛都還以為設下障礙,玄奘便會知難而退,卻不知道,這西行一事早在金蟬子之時,便已謀劃。包容、忍讓……”
說到這兒,文殊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是由衷的。
“放棄佛位,遁入紅塵,受盡萬般苦難,只求體會眾生的苦,僅僅為了這‘包容’二字。這眼界……即便眾生不解,即便村民敵視,又算得了什麼?如此一來,也便明瞭為何正法明如來要助他一臂之力了。說到底,我們都輸了。”
靈吉微微低著頭,沉默著,許久,淡淡嘆了口氣道:“此事,是否稟報?”
“稟報與否,有何差異?”
“這……”
“還是學學正法明如來吧,我們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