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呂六拐低聲道:“大聖爺,老臣只有一事相求。”
“說。”
“請大聖爺准許老臣跟在大聖爺身邊。”
“為什麼?”
呂六拐輕聲道:“如今佛門已經廣為散播玄奘法師西行之事。這一路,敵在暗我在明,必定萬般艱險。大聖爺……大聖爺方才歸來,這三界當中的許多事,還不甚明瞭,如若有老臣在身邊,必定可以將一切安排妥當,知會各方,由此一來,西行得保一路暢順。也無需勞煩大聖爺親自動手了。”
猴子不由得笑了出來:“就是不暢順才好。”
“不暢順才好?”
“雖說敵在明我在暗,但有我在,如果那玄奘還讓人謀了去,即便抵達大雷音寺又如何?”
“這……”
“說了是證道,那就要去證。一路相安無事,只是走十萬八千里路就能證道的話,我當初不也走過嗎?不是那麼簡單的,其實我也不太懂,但我想,玄奘總不至於想身邊帶太多人的。”
說著,猴子伸手輕輕拍了拍呂六拐的肩道:“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也很感激。但,別想太多,一會拿了蟠桃,我讓黑熊精送你回去,好好過日子,等我西行歸來。”
“這……”呂六拐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一下落到了後方。
“怎麼?”猴子也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只見呂六拐“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叩首道:“請大聖爺無論如何帶上老臣,那黑熊精您都已經帶上,何妨再帶上老臣一個呢?”
“這……”
深深吸了口氣,呂六拐咬了咬牙,朗聲道:“這些年,老臣每每想起當日與大角臨別之時,都恨留在花果山盡忠的不是自己。今日得再見大聖爺,已是蒼天對老臣最大的眷顧。這一次,請無論如何讓老臣留在大聖爺身邊。求大聖爺答應老臣!”
注視著匍匐在地的呂六拐,猴子不由得怔住了。
……
一個時辰之後,禪院中。
安頓好呂六拐,猴子推開房門,月色下,望見玄奘正靜靜地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品著茗。
猴子稍稍乾咳了兩聲。
玄奘緩緩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伸手提起茶壺滿上一杯茶,推到桌角。
“我沒法不答應,開不了口。”一步步走到石桌邊,猴子躬身坐了下去,伸手端起茶杯也不管燙不燙,一飲而盡。
“貧僧知道。”
“這樣下去不行,早知道不硬拉敖烈入夥了。照這麼走下去,到大雷音寺非變成一支軍隊不可。”
“貧僧知道。”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玄奘淡淡笑了笑,輕聲道:“道家講究‘無為’,順其自然。佛教講求一個‘緣’字,諸事莫強求。”
猴子頓時哼笑了出來,意味深長地瞧著玄奘道:“你倒是看得很開啊,那怎麼辦,我們到時候就一堆妖怪陪著你招搖過市?人類見了該都跑得沒影吧,就算妖怪見了也怕啊,你還怎麼普渡?”
仰起頭,玄奘注視著猴子道:“還是那句話,順其自然,諸事莫強求。”
說著,玄奘伸手又是給猴子倒了一杯茶。
“那那個金池呢?”
玄奘雙手合十,道:“盡力而為,但求無愧於心。”
猴子不由得有些無語了,卻也只是乾笑著,沒再說什麼。
……
此時,金池與另外兩位禪院內的長老正聚在小小的禪室內。
其中一位長老低聲道:“那隻妖猴,可謂危險至極,實在招惹不得,還是早早放他們西行吧。莫再挽留了。再等下去,怕是這觀音禪院都要讓妖怪住滿了!”
“有何招惹不得?”金池隨口道:“有文殊尊者在,自會為我等做主,怕他作甚?”
“此言差矣。”另一位長老開口道:“弟子觀那玄奘,也不像我等開始想的那般是個狂人,今日所解經文可見一斑。雖是年輕,可依佛法而論,我等三人,見解便是加起來,也不及他分毫。到底是金蟬子轉世啊,我等,莫再摻合這事兒了。”
“可文殊尊者……”
“便與文殊尊者說,我等無能為力便是了。想來文殊尊者也不至於強求才是。”
“怎可如此?要說你們去說,老衲開不了這個口!”
三人一陣爭執,最終卻也沒能爭出個結果來,只得草草散去。
待其餘兩人走後,合上大門,金池又不由得猶豫了。